艾丽莎垂下眼眸,扬起灿烂的笑颜,天边太阳的热度和光度都与她共融。
她指尖轻轻揩过灰雪的眼角,抹净她的伤痕,对她说:
“这世界浑浊不堪,愿你能穿破黑暗,成为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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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
钢笔咔哒一声掉在玻璃桌面,女人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裹着愠色。
“你和我说找不到!?”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狞恶,语速越发加快到咆哮出声:
“找不到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直接将桌沿的玻璃杯狠狠砸向了男人,杯子撞在墙壁破碎爆开,或划或插1进男人的面颊,鲜血不断冒出,流满整张脸。
男人疼得跌坐下来,捂住血脸颤抖着道歉,“对不起,贝丽尔小姐,那场大火的起始源就是在灰雪小姐的房间,她很可能已经......”
“闭嘴啊!!”沈听澜猛地暴力锤下桌面,随即快要失控般迅速起身,又竭力克制住,脖颈的青筋凸起,硬生生地吐出:
“滚!快滚!!”
男人狼狈的又爬又跑了出去,沈听澜抽搐着喘气,用力敲打自己闷痛的心脏,跑到药柜那里疯狂翻找药罐。
女人仿佛失去正常神智般,部分药瓶掉落地面碎裂了一地,沈听澜弯下身一把抓,连带着玻璃渣和药丸一并吞了下去,不久喉咙里立即漫开了一股刺痛的腥味。
沈听澜倚靠着桌角勉强呼吸,意识渐渐回笼,她像是对外界有种恐惧感,将自己的身体强行塞进了桌柜底下狭窄阴暗的空间,躲在里头。
就像小时候被母亲关在衣柜里那样。
很多年前,她的母亲是人人崇敬的贵族,可她却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了一个外地的低贱平民,和他逃去恶浊的地下道里生活。
在10岁前,沈听澜本该有个妹妹,但是母亲的意外流产让全家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从那时候开始,母亲的性情也就变得越来越诡异。
父亲是一间小医院的护士,每天忙碌得早出晚归,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怀疑他其实是在外头有了新欢,不愿回家面对她这个枯黄肥丑的老女人。
沈听澜曾经尝试劝导过母亲,但母亲的偏执已经让她丧失了正常人的思考能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只会让她大怒地骂:
“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抢你爸!?是不是!是不是!?”
母亲的情况日渐糟糕,父亲忙着工作无法顾及全面,经常与她争吵,直至某一天,沈听澜放学回到家,发现厨房餐厅里倒在地上的父亲。
母亲蒙住她的眼将她带入房间,关进衣柜里,临走前露出非常诡谲疯癫的笑容,衣领好像还沾着血渍。
“嘘。”
母亲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衣柜门合上,光线瞬间被夺走,只剩下黑暗侵蚀着沈听澜的每一寸感官,窒息感一步步掐住她的喉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澜实在忍受不了,她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厨房里接连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她走上前,却看到皮肉糊烂到露出血骨的父亲被曲折地塞进冰箱里,而母亲跪坐在冰箱面前,手里拿着尖刀和一团泥烂的腥肉,满口都是鲜血。
她正在吃1父亲的尸肉。
母亲得了失心疯,杀害父亲后自行了断,沈听澜全都亲眼见证过所有过程。
家庭崩溃后她就只能跟着母亲的其他亲戚生活,可他们都是贵族身份,家族里出了一个让人丢脸羞耻的事迹,全都唯恐避之不及,把沈听澜当作废弃物一样拼了命地丢来丢去。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闲话中,偶尔虚情假意的人会前来对她说些同情的话,自我感动地哭丧她悲哀的身世。
可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待见她。
“灰雪......”
她唯一的光,她唯一的爱,她唯一的灰雪啊。
“灰雪...怎么不吃了,没胃口吗?”
沈听澜别过脸,轻声细语地问道,手中餐刀刮着瓷盘的声音低微刺耳。
“灰雪,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不能挑食......”沈听澜轻笑几声,梅不适地蹙起眉,终于忍无可忍,:
“贝丽尔小姐...!”
“嘘......”沈听澜打断她,深邃的眉目蕴着严厉,语调阴怪:
“说话小声点,你这样会吓到灰雪的。”
梅顿了顿,神态和语气都肃穆起来,“已经一个月了。”
“你难道就要一直这个样子吗?”
沈听澜瞥了眼她,目光的陡然转变像把暗沉的藏刀,她开口回答的同时,“我不想听你说话。”
“灰雪根本就没有回来!”梅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砰’的一声,刀叉狠狠震在了餐盘上,气氛立即凝固住。
沈听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梅,脸颊肌肉细微地抽了抽,好似在隐忍什么情绪。
她就这般盯着梅几秒,眼神僵硬,而当她转过脸望向灰雪的瞬间,她的面部表情又立马大改,唇角弯着,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不要怕灰雪,没事的,我没有生气喔。”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说道。
“够了!贝丽尔小姐!”梅突然站起身拽过她的衣襟,拉扯着她吼叫,“你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说着就使力将沈听澜强行侧过脸,又用冷水一把泼向那个方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注意你的言行!”沈听澜暴怒回骂,直接扇了梅一耳光,甩开她的手,紧紧护住卷缩在一边的灰雪,不停抚慰她:
“别怕别怕,灰雪,她是疯子,她想伤害你。我们别理她好吗?”
“贝丽尔!”梅忍到极点爆发出声,她绕过桌台走前来,伸手和沈听澜抢夺。
身旁的服务员也不停叫唤她,“小姐!小姐!请别这样!”
所有嘈杂的音量不留喘息余地的直直穿插进沈听澜的耳膜内,她竭力抱住怀里的东西,大声尖叫。
几个男人合力拉开了沈听澜,一辆餐车在拉扯中失衡撞倒在地上,沈听澜突然惊恐地左顾右望,像是丢失了什么,痛声哀嚎:
“灰雪!灰雪!!”
她着急得眼眶通红,几欲哭腔地喊:
“你们把灰雪吓跑了!!”
沈听澜冲出餐馆,迷失方向地奔跑在街道上,烈灿的阳光照着她在地上爬行的影子,女人长发散乱,面色惨白到失血,一路上竭斯底里地狂叫:
“灰雪!灰雪!你不要再逃了!我答应你......”
周遭的行人都用一种看待异物的眼光扫视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有的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沈听澜跌跌撞撞倒在了人行道上,车流人群的喧哗声挤压着她,逼死一个人的方法实在有太多太多,以至于活着其实比死了还要轻松容易上千万倍。
可怜,可怕,可笑,究竟哪一个词语形容现在的她会比较贴切呢。
沈听澜躺在街上,看着白得晕晃晃的太阳,明明眼角还流着泪,就又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大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早就抛弃她了。
家里的窗户是封死的,昏暗又惨淡,是唯一残有灰雪气息的地方。
无数个白日与夜晚,沈听澜病态又疯癫地曲卷着身体抱着她,反复的,不断的,痴痴地叫唤:
“灰雪,说你爱我好不好......”
“灰雪,说你需要我好不好......”
“灰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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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问:梅不是已经顶罪坐牢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答:因为梅也是沈听澜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