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黎出现在这里,对于沈素来说并非是坏事。
“我的理由很简单。”沈素露出些笑意,她淡淡道:“我们妖族的血肉、妖丹,就连筋骨都是你们人修眼中上好的炼丹材料,炼器材料,每一样都是助长你们修为的利器,现在大家同进一个秘境,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弟子不会趁机猎杀我妖族后辈?”
她说出最后一番话的时候,若有所指地将目光转向了江谙。
原书中的余暮寒可不只是在秘境中猎杀过妖,他连四大宗跟他作对的天骄弟子都杀了,其中就有盛涟门的盛迂风,江谙自己还杀了卫南漪。
听见沈素的话,原本被强迫向沈素低头的夜浣和铎樶他们也多了分真诚,他们都是族长,心中当然是有族人的,对同族好的提议,他们没有理由不赞同。
水峰还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他讥笑一声:“既然胆子这么小,那就干脆把名额都让出来,你们妖族一个也别进秘境,那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沈素端着眼眸,瞧着这笑容肆意的魔宗宗主。
她当然知道水峰是怎样的意思,无非是他心中就有让魔宗弟子在秘境中猎杀妖族小辈的心思。
杀伤抢掠,他们魔宗惯会的把戏。
只不过他应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沈素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链:“水峰宗主,你要知道我也是为了您考虑,你们魔宗在这些正道弟子眼中是怎样的恶名,您心中应当也是有数的,你们平日里掠夺人家的修仙资源,杀伤抢掠、夺人灵根的事你们全干过,修仙界多少名门弟子都跟你们魔宗积怨已久,此次魔宗弟子一同入此秘境,水峰宗主可能保证他们的弟子不猎杀你魔宗弟子?单打独斗你们魔宗弟子不怕,那围攻呢?”
水峰的笑容在瞬间僵在了脸上。
沈素还在悠悠然地说着:“水峰宗主,我倒是敢保证,如果没有悯仙镜,到时候进了秘境,秘境中死的最多不会是我们妖族后辈,而是你们魔宗弟子,到时候你应当想要找人寻仇都难,还是说水峰宗主门内没有在意的弟子,他们是死是活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水峰脸色骤变,一丁点笑意都寻不到了,他带着怒意冲着江谙他们开了口:“这悯仙镜,你们必须拿出来!”
他急了。
沈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着急,原书中水泞可是也进了秘境。
水泞修为充足,可寻不到突破的机缘,这才一直都是金丹巅峰,秘境正是水泞突破元婴的机会,也是男主的机会。
在秘境中,余暮寒可没少帮水泞。
水峰支持起了沈素,江谙和林恙晖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白余倒是感慨,她淡笑一声:“好,这悯仙镜,我寒枫林可以拿出来
。”
林恙晖脸色更差了,他没有征兆地冲着白余发难:“白宗主,你怎能向着妖族和魔宗妥协!”
白余身为寒枫林的宗主,还是余暮寒仅次于白箬衣和江绪的原灵根,在没有彻底沦陷爱意前也是个风骨极佳的女子。
她斜了眼林恙晖,轻描淡写道:“悯仙镜而已,无非是操控的麻烦些,也不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难道林宗主你们盛涟门的悯仙镜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林恙晖没有应她,面色铁青,显然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沈素没有顾及林恙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将注意力转到了箬黎身上:“箬黎前辈,该担心的不止我们妖族和魔宗的人,还有你们散修,前辈应当也明白在不少正统仙门弟子的眼里,散修的命不是命,这些年多少散修被些心术不正的修士偷偷抓去做了药人,有了这悯仙镜也好让大家出手前心中有所顾虑。”
这也是沈素的有感而发,当初在落月城的时候,林青槐找上她就不是因为她血脉,而是因为她觉得沈素是散修,没有宗门没有依靠,是个做炉鼎的好人选。
箬黎在修仙界闯荡这么多年,硬是靠着一人修炼丹到了合体境,她当然知道散修的不易,可以说绝大多数散修经历过的事,她都是经历过的。
沈素这番话一出,箬黎的态度就明确了起来,她扫了眼江谙:“老身和雁首领,还有水峰宗主的看法一致,这悯仙镜,你们四大宗必须得拿出来。”
白余一早就答应了,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江谙纵使不愿意也妥协了下来,他眸光沉了沉:“好,不过这悯仙镜只有宗主才能取出,我也不知在何处,还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传信给掌门师妹。”
沈素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江谙长老要是不提,我等还真以为临仙山是江谙长老做主了呢!”
江谙的脸色如她所愿更难看了些。
古云宗宗主宋谨也自然是应了下来,只剩下脸色怪异的林恙晖,他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地望向沈素:“好,好好,我一定拿出来!”
怀里的小狐狸也听出来了林恙晖声音中透出的恶意,前爪轻轻摁了摁沈素的胸口,似是在试图安抚沈素的情绪。
沈素拢了拢外衣,不动声色地隔着衣料点了点狐狸脑袋。
她该怎么告诉卫南漪,如果她不乱动的话,她会更冷静一些。
沈素目的达成,自是不在意林恙晖针对的,她照着原书将比试规则说了出来,只是在各方势力不断加码下,五百历练的名额又变做了一千。
试炼的事谈拢了,沈素也就该告辞了。
可是……
沈素想着卫南漪来之前跟她说过的,她想跟白余谈谈,银面具露出的瞳孔盯住了白余。
白余单从外貌上来看,有些迂腐古板,她爱穿颜色素净的道袍将自身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青丝都不能有一根垂落。
狐三白刚刚听到了卫南漪和沈素的对话,这会儿也跟着沈素在看白余,他忽然站起
来身,笑盈盈道了句:“看在诸位都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们首领大人决定送你们一份人情,诸位应当也很清楚我们皈苍族长的本事,他愿送四句话给诸位,不知哪位需要?”
皈苍虽是有些疑惑,可还是顺着狐三白的眼神示意望向了沈素,在沈素点头以后,连忙承下了狐三白的话:“老夫愿赠四句话。”
他能算,能看天机,并非是秘密。
若是此处无人,还真有人想找他看上一看,只是此处人多,若是让他说出什么,那可并非美事。
“不必。”江谙走得很快,生怕是皈苍撕开他伪君子的面具。
他脖颈上还有清晰的一条血线,血珠未干,匆匆离去,看着还有点狼狈。
“哼!”林恙晖紧跟其后。
他背地里到处掳人做炉鼎,还对血脉至亲下手,又怎敢让皈苍看他命数。
宋谨深深地望了眼皈苍,离开的步伐也不慢。
沈素以为想要单独和白余说话难免要大费周章的,可转瞬间四大宗宗主也就只剩下白余了,而箬黎很是坦荡地笑了笑:“老身多少次死里求生活过来的,这命从来都是不信的!”
狐三白搭住了夜浣的肩:“夜浣,你难道还想留下来听首领大人吩咐?还是说你还想再受下一次封禁术?”
夜浣恶狠狠地瞪了眼狐三白:“没有下次。”
他朝外奔去,身体在瞬间变成了只银白色的野狼,在瞬间就消失在了篷帐中,他并没有要掺和的心。
九翠已经警告过他了,就算不喜欢沈素,也不能跟卫南漪作对。
夜浣一走,铎樶也识趣地离开了。
蓑利和宿溯他们知道沈素不信任他们,也不愿意在经受一次封禁术,更不想听命于沈素,不用狐三白张口,妖身就消失在了篷帐中。
“看起来妖族也没有那么和睦。”水峰笑的促狭,随即渴望地舔了舔嘴角:“我倒真想让你帮我看看命数,只怕你给的话是我不想听的。”
皈苍浅笑一声:“水泞姑娘,命中有灾。”
他喊得是水泞姑娘,而不是水峰族长。
黑紫色的花瓣在瞬间出现在了篷帐中,篷帐中的水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位身形纤细的漂亮姑娘。
她笑盈盈地望着皈苍,轻轻拨动衣襟上的铃铛:“真是不好玩,又被认出来了呢。”
篷帐中并没有应她话的人,水泞笑嘻嘻地望向了沈素:“阿爹没有看轻雁首领的意思,不过江谙他们实在是无趣,说来说去都是一般的话,这才让我来听的。”
没想到过来要悯仙镜,倒是一口气见到了最后两根没打过照面的灵根。
魔宗少宗主水泞,寒枫林宗主白余。
卫南漪想要跟白余谈谈,沈素这会儿倒是也想跟水泞谈谈,原因倒也不是太特别,沈素可没忘记,水泞才是第一个挣脱过灵根命运的人。
虽然是在上一世。
水泞拿到的故事是在被男主一次次搭救中感动动心。
现在她跟男主应当已经认识了,但远远没有她们那些拿到一见钟情故事线的新灵根沦陷的深。
有救!
沈素喊了声狐三白:“狐长老。()”
狐三白心领神会,他立刻抓着乐羡在篷帐里布下一道结界。
对于这些,白余都默不作声。
在篷帐中的人不再减少后,她身上灵光闪烁,灵石慢慢抛出,竟是在狐三白的结界里又支起来了一个小型阵法。
这样慎重的举动让皈苍觉得她可能是要问什么危险的问题,脸色当即变得不太好看:白宗主要看命数??()”
因为天赋能力的特殊,皈苍动用天赋能力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白余并没有搭理皈苍,她站起来身,径直走向了沈素,冲着沈素拱了拱手:“卫师姐,锦鱼海试炼以后就没了你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听到师姐的传音。”
怪不得白余留下来了,原来是卫南漪给她传音了。
只是她好像把她认成卫南漪了。
沈素被白余吓了个激灵,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突然多出来的份量压着跌坐了回去。
她怀中白光闪烁,等着白光消散。
沈素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她怀里多了一人。
多出来的人方才是卫南漪。
白余愣了愣,反应很快:“卫师姐,卫娘子。”
“卫,卫娘子?”卫南漪都有一瞬的迷茫,不知白余对沈素的称呼从何而来。
白余深深地望了眼,似是还没有要从沈素怀中起来意思的卫南漪一眼,很是认真地回答道:“卫师姐与这位雁首领这般亲密,想必她是卫师姐的新道侣,既是卫师姐的道侣,我喊上一声卫娘子应当也不为过。”
“咳咳……”听着白余的解释,沈素一口气差点是没有提上来。
她今日来要个悯仙镜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已经被改了两次名姓。
刚刚姓雁,现在姓卫。
卫南漪也没有想到白余说话还是这样,所思所想依旧比较与众不同。
她轻咳一声,面色涨红。
听到白余喊卫南漪,水泞好奇地凑了过来,卫南漪刚想从沈素怀中起身,水泞就一下凑近了她,离得实在是太近,卫南漪不敢再乱动,也只好是继续坐在沈素怀中。
“你是卫南漪,活着的卫南漪?”水泞眨巴着眼眸:“我要告诉我阿爹,卫南漪还活着。”
沈素落在卫南漪身后的手,一把抓住了水泞的手腕,她力道不轻,水泞的手腕一下就被她抓红了:“你不能告诉你阿爹。”
水泞想要从沈素掌心挣脱。
只是她越用力挣脱,沈素就将她抓得越紧。
白余望着沈素死死抓着水泞的手,喃喃道:“我明白了。”
沈素也不知道白余她明白了什么,只看见白余双掌齐齐拍出,正中水泞后背,却不是伤她,而是在瞬间给她种下了封禁术,还是双重封禁术,以
() 后就算是白余自己都解不开的,给水泞种完,接着就是她自己。
她几乎在瞬间就给她和水泞种好了双重封禁术。
沈素在震惊之下松开了水泞,呆愣愣地望着白余。
卫南漪也只剩下发愣了。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事,就比如以前她们在秘境历练的时候,白余剑指高山非要说山下必有至宝,她不走山洞,不看山下,硬生生在秘境里砍了三日的山峰,将山峰磨平也没有找到半件宝物的事。
白余所想所思,卫南漪至今也不能说全都明白。
她只知白余不是甘愿依附他人,泯灭自己的人。
白余从容不迫地收回了手:“卫……师姐搭救过我,我自是……咳咳……”
她现在口中已经不能提卫南漪的名姓了,不过一个字而已,大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就连筋脉都隐隐约约有碎裂的迹象。
白余愣了愣,她重新冲着卫南漪拱了拱手,又道:“雁夫人救过我,我自是不会恩将仇报。”
现在被改姓的是卫南漪了。
白余看着还挺正常的,但也只是看起来。
正常的是她没有跟艳宵她们一样满口余暮寒,不正常的是她这个人。
书里白余拿到的故事好像也是日久生情,初开始是觉得余暮寒天资不错,而后是人品,再然后……
嗯,沈素算是发现了,新灵根几乎都是一开始就显得非常深了,这些旧灵根除了竺仙儿本身就是一见钟情,其余却是都有属于自己完整故事线的,理智是慢慢涣散的,没有新灵根那样大的冲击。
不过白余也有点不正常,她脑回路转得方向是沈素看不太明白的。
沈素僵硬地插进去话:“白宗主,其实我姓沈。”
白余恍恍惚惚,她又改了口:“沈夫人。”
她还在吐血,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丝溢出,她终于是不再开口,坐在了沈素身侧的椅子上,闭目调息。
只留下沈素和卫南漪相顾无言。
水泞感受着身上的咒印,看着在吐血的白余,狠狠地搓了搓被沈素掐红的手腕,彻底是笑不出来了:“你们正道人士果然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