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函许七娘,邹敏儿一事已了结,不要在这上面虚耗心力,让她全力查探金陵甄家和杜家的事情,一旦有所起获,密信来报。」
杜青娘看着手中的秘札,目光中的眼神复杂,叹道:「敏儿是我的入室弟子,也是教坊司的一等乐娘。
她的身世颇为不幸,如今恩仇了了,也算解脱了。
你让张司吏在教坊司安魂堂,为敏儿立一个灵位,也好让她多受些香火,从此能往生安乐……。」
云萝虽然心中也有疑惑,但见杜清娘如此说,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
杜清娘看着桌上贾琮的来信,问道:「杜锦娘的事情,可有查探到什麽消息?」
云罗回道:「当年杜锦娘是神京云燕楼的淸倌花魁,我让人仔细排查过云燕楼。
发现楼中十五年前的老人,包括老鸨丶夥计丶姑娘竟一个都不在了,似乎都各自流往他方,谁也说不清下落。
云燕楼虽还在,其实早已面目全非,如今楼中的人只是听说过杜锦娘,但谁也说不清她的来历,就像这个人被刻意抹去一般。
我又重金买通贾家东路院一个老仆,据他说当年杜锦娘在贾家没有名份,贾太夫人又对她十分厌弃。
杜锦娘生下贾琮,死得也非常突然,事后不能入葬贾家祖坟之地。
贾赦花了一百两银子,让城东一家义庄收敛尸体安葬,据说义庄的老人说,她被埋在城东郊外一块薄地。」
杜清娘听了这话,脸上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双眸微微有些发红。
云萝继续说道:「大概是七八年的事情,官府要在城东郊修筑管道,要清除迁移沿途的坟茔,杜锦娘的坟墓也在迁移之列。
当时贾家的人,估计早忘了杜锦娘埋在城东郊的事,杜锦娘的坟墓已无异于孤坟。」
后来我又去了义庄附近查问,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有人说杜清娘的坟墓被一个妇人迁走,也有人说是被当做无主坟墓刨掉了。
具体下落谁也说不清楚。
杜清娘神情迷惑,脸色微微苍白,口中自语道:「被一个妇人迁走?」
云萝又说道:「后来贾琮因功,被皇上追封生母诰命,他就让人寻访杜锦娘坟茔所在,要将其迁入贾家祖地。
据说他也是多方寻找毫无下落,只能在贾家祖地,为生母立了一座衣冠冢。」
杜清娘听了云萝的一番话,眼神迷离不定,思索了好一会,都默不作声。
云萝知道她的脾气,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过去一会儿,杜清娘突然问道:「贾琮被夺情赐婚,贾赦丧命之后,贾家那边可有什麽动静?」
云萝心中微微奇怪,今天不知是怎麽的,方才两人说的事情,归根结底,竟然都和贾琮有关。
说道:「贾赦死后,贾家那边并无动静,昨天听说宗人府似乎有所举动,具体情况不明。
圣上虽未纠贾赦身后之罪,但锦衣卫抓捕宏椿药铺的掌柜和夥计,我们的人收到消息,锦衣卫已派人去平安州查探。
清娘子,数月前我们受到司公之命,查探孙绍祖之事,虽找不到孙绍祖的下落,却意外探知,贾琏受贾赦之命曾来往平安州。
因此事未得到实证,我得娘子吩咐,未写入上报秘札之中,如今……。」
杜清娘幽幽说道:「既然圣上已命锦衣卫严查此事,神京档口便不做介入,未有实证之事,秘而不宣,让锦衣卫他们自己去查。
他们如果能查到实证,那是他们的本事,也是天定命数,谁也阻拦不了!」
……
荣国府,宝玉院。
宝玉这次被贾政杖责,伤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贾母让几个健妇丫鬟,将宝玉放在春凳上,抬回了房中。
又见他一直昏迷不醒,又连忙让人去叫贾琏,让他去请太医整治。
只是贾琏一早不知去了那里,王熙凤方才派人去找,也一直没有得了回信。
贾母只好让林之孝去请了张友士过来,这人虽然没有太医牌面大,但医术却是着实不错,也曾医好贾母的病。
那张友士还没过来,宝玉便从昏迷中醒来,因为屁股上撕裂一般的痛,所以生生被痛醒了。
贾母和王夫人见之大喜,又絮絮叨叨问了那里痛,想吃什麽,想要些什麽,尽管说来之类的话。
贾母还抱怨贾政下手没有分寸,实在过于狠心,王夫人陪在一边流泪。
宝玉虽然浑身僵硬疼痛,连身子都动弹不了,但听到老太太和太太的痛惜爱怜,溢于言表,一如往日,心中便放下心来。
对祖母和母亲依旧的宠溺和看重,心中十分受用,转而又生出满腹委屈,似乎又忘了他为何挨打……。
等到贾琮和众姊妹进了宝玉院中,正巧遇上张友士请到,贾琮便带着姊妹回避到旁边的厢房等候。
那张友士看过宝玉的伤势,贾母连忙问道:「我的玉儿伤得如何了?」
张友士说道:「府上公子受了杖责之刑,这次却伤得有些重,不仅是皮肉之患,筋骨也有顿挫之伤,不过还不算大碍。
只是需静养二月,才好下床行走,按照老夫开的方子,外敷内服,善加保养,便会无碍。」
贾母和王夫人听说宝玉之伤,竟要卧床两月调养,当真是记事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又是心疼的抽泣抹泪。
而袭人丶秋纹等大丫鬟,皆都泪光点点,在床上小意服侍。
宝玉虽然屁股疼的厉害,见周围人都是这般形状,心中有生出一股自怜自爱,觉得自己为这些人死了,也是值得的。
……
贾琮见张友士开过药方,又给宝玉敷过药离开,便带着姊妹们入内房探望。
这麽多姊妹进来,宝玉却只一眼看到黛玉,欣喜说道:「林妹妹你来看我啦。」
贾母见了宝玉待见黛玉的举止,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一旁王夫人眼中却有一丝不快。
听了宝玉这话,湘云噗呲一笑,探春微微皱眉,宝钗却下意识看了贾琮一眼,却见贾琮正看向黛玉。
黛玉见宝玉的形状,脸色微微羞恼,但是老太太和太太在场,她也不好说什麽,只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心中却有些别扭,想着一帮子姊妹过来看你,你干嘛只说我,早知道要被臊了,我就不来了,等下湘云这快嘴丫头,必定要嘲笑我。
贾母见姊妹们过来看宝玉,自己闹了一场也乏了,便让鸳鸯扶着走了,自让他们姊妹说话。
王夫人和王熙凤见贾母走了,也都跟着离开,自然袭人的丶麝月丶秋纹等丫鬟小心伺候。
史湘云见长辈们都走了,便嘻嘻一笑,端了凳子坐到宝玉床边。
脱口而出说道:「我们一帮人来看你呢,你怎麽就看到林姐姐,也不先想到我们,也忒没良心。」
身后的黛玉听到,小嘴微翘,心中微嗔,觉得自己的卦总是没错的,湘云这死丫头果然拿这话来取笑。
黛玉心中正有些不自在,突然感到小手被贾琮悄悄捏了一下,心中的火气突然也就消了。
史湘云说道:「二哥哥,我好几个月没来,一来你就挨了家法,我都听说了,以后可不敢乱说话,不然无缘无故被老爷揍,多不值得。」
宝玉脸上表情尴尬,他知道湘云一向快人快语,想说什麽说什麽,从小到大都是这脾气,也不算奇怪。
可是林妹妹还在呢,湘云这话让他有些难为情……。
贾琮身边的黛玉,差点被湘云的话逗乐,只是忍住不笑。
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微古怪,好在有湘云这个小话痨,在那里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完全掩盖了现场的气氛。
等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贾琮抓在湘云说话的空挡,笑着说道:「宝玉,你刚敷过药,正要休息一下,我不吵你了,下回再来看你。」
宝玉对贾琮离去是不在乎的,但见贾琮刚刚离开,黛玉便说了两句好好养伤的话,几乎是前后脚跟着贾琮走了。
宝玉见状,脸上都是失望,正想说林妹妹你再坐坐,却见黛玉身姿灵巧,穿花拂柳般去了,一忽儿就只见着窈窕动人的背影。
没过一会儿,宝钗也是淡淡的,略微说了几句话,便也藉口离开,只剩下史湘云还在那里说话,探春在一边陪坐。
探春等到湘云的话头略停,便插话说道:「二哥哥,今日这场风波,往后你也要小心一些,不要再说这些过头的话,免得又生出风波。
就像是你不喜欢读书科举,那也就罢了,可也不要因此编排读书人都是禄蠹,比如你不喜赐婚说亲,但不代表这些事就没道理……。」
探春见自己好言劝说一通,宝玉却是一脸呆傻,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麽三哥哥不愿意和宝玉说这些话,十几年养成的性子,哪里能三言两语就能开窍的。
宝玉对探春的话,根本只是耳旁风,他心中不停盘旋纠结,如今林妹妹怎麽这样生分,连宝姐姐也是这等模样,当真是辜负了自己一片心。
要是早知道这样,刚才还不如让老爷打死算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