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是小孩儿还看那么专注?”
姜浔嘴角的线条微松,在短短几秒之间就装备上了超常的耐心和隐忍,只为今晚,只为了他一个人。
“因为好多年没看到了。”
“他们都去放烟花了,你想不想去?”
田云逐动了动藏在被子下面的手脚,感到它们仍然残留一些僵硬。
“算了,外头冷得要命,还是在这儿欣赏免费的烟火秀更舒服。”
你说,这屋里头特意弄这么大的落地窗,是不是就是为了方便看烟火?”
“可能吧。”
姜浔的回答带着一向的言简意赅,让不熟悉的人觉得冷酷,也熟悉的人觉得气馁。田云逐就很气馁,绞尽脑汁想出的话题统统被他不咸不淡的堵住。
田云逐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就感到姜浔欺身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既然这地方这么好,我陪你一起看。”
*
漠河浩渺霸道的长夜竟被转瞬即逝的烈焰火光带偏了节奏。
烟火不像极光那样温婉舒缓,在无声中变幻着浪漫的光带,而是热烈放纵,不顾一切的灵感乍现,像天幕的一场狂欢震颤着撒下流光溢彩。
姜浔和田云逐肩并着肩,盘腿坐在暖暖的火炕上,隔着落地玻璃一起抬头仰望着窗外绚烂的天幕。他们是这场狂欢中唯一冷静自持的旁观者。肆意欣赏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不绝于耳的惊叹,欢呼,凝视在流彩落幕后久久弥散的灰白烟雾。他们置身其中,又随时可以冷静地抽离,不受零下几十度低温的侵扰,享受彼此眼中的灼灼暖意。
看了一会儿,田云逐突然想到什么,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调整对焦开始录像。
说来奇怪,两个年轻人似乎跟当下流行文化格格不入。自小老成持重的姜浔自不用说,可田云逐自小从城市里长大,一张脸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正是肆意青春的好时候,性格上竟然也意外的沉静内敛。拍拍小视频似乎是唯一能在他身上窥见的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小习惯。
田云逐喜欢用小视频记录他的生活。
姜浔也喜欢盯着他拍摄的样子看。
可他的切入点往往很独特,拍摄的时机也让人捉摸不透。仿佛只是想到就拍了,不加任何滤镜,多数时候画面里没有对话,旁白,特效。就连画面,光影,色调的调配也不经设计,一派天然。心情是连接是点点滴滴平凡日常的唯一灵感源泉。
可姜浔从没在朋友圈看田云逐发过任何一段视频。他拍了那么多,不声不响存在私密的硬盘里,似乎只想留给自己一个人看。
房间里的空气有点干,田云逐舔了下下嘴唇。闪烁的光影里,那一小片唇瓣湿湿亮亮,就像涂了层晶莹的唇膏,丰润柔软。
余光里都是五颜六色地火光,姜浔清灰的眼眸中央却只盛着那两片水盈盈的唇。
姜浔喉头艰难滚动,回神的时候发现田云逐已经放下手机,也在侧头看着他。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高领毛衣,脖颈的线条优美,半明半暗的脸颊纯净又撩人。整个人也像一只美轮美奂的烟花,在他眼前绽放出惊人的美丽一瞬。
可是余光中的烟火纷纷落幕,像是某种告诫,眼前的这份美丽很脆弱,更短暂。他不舍得伸手去碰,怕日复一日硬硬抗下的压力化作戾气逼疯自己的理智,怕一切小心隐忍前功尽弃,怕他碎在自己的手心里,更怕不小心错过一眼,他就像烟花一样消散在夜风里。
“浔哥?想什么呢?眉头都能夹核桃了。”
田云逐收起手机,习惯性地伸手按住姜浔的眉心,感到纵深的弧度在他指下一点点塌陷。
姜浔把那根凉凉的手指握住,心里才总算觉得踏实了一些,
“在想你。”
田云逐假意不解地眨眨眼睛,睫毛抖动,目光在阴影下不动声色地躲闪,
“我就在这儿啊,还想我做什么。”
“你在这儿我想不了别的。”
田云逐似乎对这个回答很受用,轻声笑了笑,
“好吧,那你随便想。”
笑了一会儿,田云逐倾身凑近姜浔的耳边,
“浔哥,今晚,你想怎么着都行。”
“只限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