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听到这话,灰色虹膜的颜色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深。他漆黑坚硬的发茬上却染上了一层细碎的光。所以尽管满身晦暗,姜浔仍有着让田云逐移不开眼睛的光辉璀璨。
可是在田云逐怔愣的目光中,姜浔的眉头越蹙越深,看起来像窗外蛰伏的雾,雪,和风,不知会温柔地降临,还是即将暴虐地席卷一切。
姜浔离开房间的动作草草收尾,来不及再调整表情和姿势,猛然折返回来。他的步子快得吓人,双腿爆发力十足地大幅摆动,带起迅疾的旋风,甚至搅动了明晃晃的晨曦。
田云逐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疾冲过来的矫健身形压倒在了床上。
那一瞬间,他们谁都看不清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交叠在一起。
田云逐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他在姜浔强势霸道的气场所带来的震荡的余韵中,迫不及待地朝姜浔仰起脸,去确认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姜浔一手兜着田云逐的后脑勺,生怕撞疼了他,一手竭力撑住他自己,虚虚地压在田云逐的身上,同样低头去看他的脸。
田云逐毫发无伤地躺在那里,明明没做什么剧烈动作,却喘得比姜浔自己还要厉害。暴露在干燥空气中的嘴唇,很快被抽干了水份。可他的刘海全部向后散开,露出漂亮的额头,让那双潮湿的,惊慌的,情意绵绵的眼睛毫无遮挡地袒露在姜浔的眼前。
“第二次机会,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就……就……以后吧。”
田云逐虽然彻彻底底落在姜浔的眼底,却更像一道看不透彻的影子,摇摆不定,让人烦躁。
姜浔不理他的时候,田云逐可以不管不顾,闷头朝他凑近十步。可是姜浔一旦像这样试探着转身逼近他,他又恨不得向后逃开一百步。
“怎么办,田云逐?”
姜浔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不过不论动作还是语气,都完全没打算给他退缩的余地。
“你知道我一向没什么耐性……”
他咬紧牙关,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怎么办,你选的那个机会,我等不了了。
你没法再动摇了。
田云逐却忽然笑了,露出离得很近才能看得出的浅浅梨涡,把热乎乎的手臂缠到姜浔的脖颈上,
“浔哥,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你忘了,就像你说的,我最会死缠烂打了。是我先缠上你的,我缠了你这么久,偷偷跑来漠河,还死皮赖脸住进你家里……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反悔的。”
姜浔按住他后脑的手掌渐渐收紧,
“我不会哄人。但是,田云逐,你给我听好了: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给我这个机会,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你都休想再逃了。”
*
这句话多像他梦寐以求的告白啊。虽然从姜浔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浪漫全无,更像是一句恐吓,一句威胁,有着百分之百纯黑巧克力的苦涩,田云逐还是甘之如饴,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地揣摩,回味。
以至于,他过了几秒才注意到姜浔刻意加重语气的那个词语: 从今往后。
姜浔总是太轻易,左右他的开心和难过,捏住他的软肋。田云逐心里严密的城防,就这么出其不意地被这四个字卸掉了一块。心口突然塌掉的空缺,让他的勇气,和后知后觉的狂喜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还有他们,还能有多久的以后呢?
田云逐眼睛里润泽的光芒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