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田云逐如愿以偿地坐进了姜浔的二手皮卡里,而且又是副驾驶的位置。
漠河的清晨,氧气浓度很高。被一夜大雪冰镇过的空气,醒神儿的效果虽然不比跟姜浔见上一面来得强劲,但还是让田云逐因为失眠而持续钝痛的头脑感觉舒服了一些。
经过一夜的沉淀,雪白得发蓝。它们在一切可以停留的地方不断累积,让所有线条都变得厚实圆润。一切都像是被重新粉刷过,田云逐昨天在姜浔车边徘徊的痕迹,还有他们之间黏着暧昧的气息,都已经被深深掩埋,难觅踪迹。
姜浔发动汽车,跟从车前经过的熟人点头打着招呼。以为他照例不会分给自己太多的关注,田云逐趁着上车的功夫,多看了姜浔两眼。从他鬓角位置理得极短的一层青茬,到他握着方向盘劲瘦修长的手指,感到他全身都散发着凛然的光辉。
毕竟不像之前那样,坐在后座上,田云逐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太放肆,在姜浔刀刻般的侧脸上停留太久。
可姜浔撩人而不自知的声线,总是出其不意打破田云逐自以为是的以为。
“安全带。”
“哦。”
受暴雪影响,车开不起什么速度,姜浔的动作和神情也没有丝毫着急赶时间的意思。
可对于在大城市生活惯了的田云逐来说,漠河城区实在有些小了。小到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就已经看到了医院高高耸立的红十字标志。
醒目的红色,激起那些潜伏在记忆表层的凌乱画面。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夹着着抽泣的纷乱脚步,磨人的病痛和漫长的恐惧……
这些都是带给田云逐挥之不去的噩梦的痛苦根源。
田云逐双手撑住膝盖,从衣袖里露出的那一小截细白手腕压得很紧,消瘦的手背上很快凸显出一根根暗青色的血管。他故意把上身挺得很直,好让呼吸看起来更顺畅自然一些。
直到姜浔找到地方停好车,田云逐的动作一直都没再变过。姜浔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沉闷,现在田云逐又没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缓和气氛。所以,狭小的车厢,很快被这种无言的紧张吞没了。
当姜浔的手机突然狂震起来,两人都吃了不小的一惊。
不需要点开扬声器,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已经避无可避地钻进了田云逐的耳朵里。
“浔哥,我说这几天您消失得够彻底的啊?!”
“你要是再不来救场,哥们儿我可真要扛不住了啊!”
“算我求你,今天晚上帮兄弟唱一场?要是实在不成,哪怕到酒吧来露个脸也行啊。”
姜浔转头,看了在一旁端坐的田云逐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晾了对方几秒才应承下来。
“成。晚上过去。”
*
电话终于挂断,田云逐连忙解开安全带,想跟他一起下车,却被姜浔从身侧按住了手臂。
“不喜欢医院为什么还说要来?”
这次,姜浔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没把他的魂儿叫回来,所以田云逐愈发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