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楼被人传得富丽堂皇,但亲眼见了,才发现不过是一栋很朴实的小阁楼,只是有三层,是洋人楼的建筑式样,没什么亭台也没什么流水,更无雕梁画壁,进了大门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此刻里面已经停了一辆车,佟颂墨认出是周翰初的车牌号。
此时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佟颂墨苍白的脸被阳光照出了几分红润,看上去反倒有气血了很多。
他立在门口,有些不太想进去。
二福先溜进去给他家将军汇报了,没一会儿周翰初也走出来,问他:“见着人了?”
“……嗯。”佟颂墨这才进了屋子。
周翰初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半边肩膀挨着壁龛,视线沉沉的望着他,从头扫到尾,试探的感觉着实让佟颂墨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但佟颂墨没说什么,而是解开自己大氅的系带部分,周翰初只使了个眼神,二福便会意上前接过了,然后碰着衣服急匆匆的往外走。
周翰初问他:“那苏谨以是你什么人?”
配合那并不让人好受的视线,这句无端就多了点质问的意味。佟颂墨扫了他一眼,答道:“周将军不是很会查人吗,难不成连我和谨以的这层关系都查不到?”
周翰初闷笑两声,说:“他性子与你截然不同,你们能做朋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佟颂墨一口气噎在喉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合着他还真是查了的!
周翰初没觉察出他表情发僵,还继续说道:“你二人不是一个专业的,怎会相识?”
佟颂墨正在喝茶,闻言捏着那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放,声音也冷了几分:“周将军神通广大,查不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言尽于此,周翰初才听出他话语中的不爽,顿时轻咳两声转了话题:“我这儿拿到了一个东西。”
佟颂墨注意力略一收,看他一眼:“什么?”
周翰初这才松了口气——他方才好似在走钢索,压根不知道哪里就碰到了佟颂墨的逆鳞,上一秒还聊得挺好,怎么下一秒对方就突然变了脸。
他飞快地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将一纸戳了红章的合约从怀中取出,道:“这是你们佟家和赵仁厚签的合作协议。”
佟颂墨脸色微变:“合作?怎么可能?我们佟家怎么可能会和鸦*馆合作?”
佟颂墨飞快的接过那纸协议,将纸张展开来,果不其然在右下角见到了字迹熟悉的三个大字——“佟世礼”,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自从清朝皇帝下台后,从前的满清八旗名门贵胄皆已没落,他们佟家也不过是没落贵族中的一个。但大哥佟颂定并不认输,早在数年前就以一己之力担起了佟家的担子,开办多个钢铁厂和棉纺织厂,一步一步地做大做强,他们佟家后面才又有了风光无限。
但在佟颂墨出国留洋那年,佟世礼就因为不满自己还是中年就被儿子夺了风光,所以早就对利益极大地鸦*感兴趣,还尝试过要做鸦*生意,只可惜被佟颂定知晓后严词反对,更甚者断了他所有的财路,闹了好大的一场。
佟世礼要做鸦*生意的想法不仅没有得到佟颂定的赞同,连佟颂墨和佟颂云都极力反对,最后只能作罢,只是佟颂墨没有想到,他那个不知所云的爹竟然没有放弃要利用鸦*暴富的想法,和红公馆馆主谈起了生意。
“赵仁厚做鸦*生意掠财无数,恐怕根本就不想让人来分他的这一杯羹,只是看中了你们佟家的这个棉纺织厂,”周翰初沉声道,“想借用你们佟家的名义,明面上开棉纺织厂,暗地里则开鸦*馆,将鸦*的生意做进庐城,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是我要拆掉他们的鸦*馆,也要畏手畏脚,颇费心思了。”
“我知道了。”
查来查去,没想到佟家竟是自作孽不可活,佟颂墨心都凉了半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