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常佑,他今天本该休假,然而却火急火燎的出现在这里,显然出门也匆忙,衬衫袖口的纽扣都没系上。
“秦总。”常佑疾步过来,直截了当,“您看这个。”
那是一段上传到网络平台的视频。
起初很正常,不过就是白纤纤抽到了不死金刚,她的运气一向好。
然而,走向越来越诡异。
“……就前几天,你哥哥路洄……我这么平凡的女人,又有了老实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实在配不上优秀的你……居然中了五千万!”
视频结束,自动跳出评论。
“唉,原来彩票真的都是套路,你们还做梦一夜暴富呢?”
“路少大方,追个已婚带孩子的女人豪掷五千万。”
“那五千万是他的吗?是彩民的血汗钱!艹!”
“那女孩子都结婚了,这不就是男小三诱人出轨吗!”
“路洄的叔叔是福彩中心高层,这条评论等删。”
“楼上别走!再多说一点!”
这就算了。
再往下——
“这……不怪路少把持不住,男人都懂。”
“怎么才能找到一个这么平凡的女人当老婆啊?跪求!”
“早说了顶级大美女都没自觉,不知道自己漂亮。”
“那是她儿子吗?她看起来才几岁……”
“问题不是她几岁,是她老公,起码四十往上了吧?怎么说,有点可惜。”
“路少也算怜香惜玉。”
“有偿求视频女主的真实信息,非人肉!就想交个朋友。知道的私我,非诚勿扰。”
……
秦措脸沉如水。
常佑见他手背青筋凸起,忙道:“秦总,别摔!我对象照片可都在手机里——”
秦措看他一眼。
常佑放弃挣扎,“您摔吧,别忍了,小心气坏身子。”
秦措把手机丢给他。
常佑接住,小心收好,这才道:“秦总,您知道路先生给了白小姐五千万吗?”
秦措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知道吗。”
常佑后背一凉,呵呵假笑,“这,情况也没那么遭。小少爷戴着口罩,没人认的出。况且,现在头疼的应该是路家。”
他想起刚空降热搜第一的话题,摇摇头,“昨天开奖直播出了事故,本来官方已经发声明,把过错推给主持人和机器故障,现在白小姐来这一出,严查是逃不过了,若真有问题——路家在福彩中心的那一位,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这么一想,学妹在视频里的即兴发挥,多半不是即兴,就是故意为之。
常佑放下心,“秦总,还好,白赚五千万,咱们不亏。”
他窥见秦措脸色,倒吸口凉气。
好吧,秦总没心思开玩笑。
这时,走廊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秦雾第一个进来,因为兴奋,几乎小跑着,“父亲,父亲!母亲抽中了不死金刚,我终于有不死金刚了!”
秦措微笑,“那很好。”
常佑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小少爷,你吃东西了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雾说:“我和母亲吃了牛牛堡。”
原来饭都吃完了。
秦措抬眸,目光比刀刃锋利,猛戳向和高卓一前一后进来的女人。
纤纤心情不错,“秦先生,你吃了没?我——”
他冷笑,打断:“你关心吗。”
纤纤看他这样,心里有数,对常佑说:“学长——”
秦措冷冷道:“别叫他学长。”
常佑:“……”
高卓抖了抖,不知怎么,一阵惊惧。
纤纤又说:“常先生,麻烦你带小雾回别墅,他等会要睡午觉,你哄他睡。”
常佑:“太好了。”
他抱起秦雾,飞一般地逃走。
纤纤把巨无霸全家桶放秦措桌上,盯着他的脸,“吃火要啦?那么凶。我给你带饭了。”
秦措打开电脑网页,找到某社交平台热搜第一的视频,直接按了播放。
高卓开始腿软。
他强撑着上前一步,恨不得指天发誓:“秦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秦措淡声:“你出去。”
高卓恍惚听见了饭碗碎裂的声音。
纤纤安慰他,“去吧,没事。”
秦措等着高卓关门走人。
办公室只剩他和白纤纤。
终于,清静了。
纤纤把打包好的全家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
秦措冷眼瞧着。
多么乖巧,多么贤惠。
那般清纯如玉的一张脸,那般娇软柔弱的身段,仿佛腰一掐就断,唇轻轻一咬就融化成水。
可就是这个女人,视频里轻飘飘几句话,陷路洄和路家于多大的危机。
真有能耐。
秦措气消了大半,捉住她的手,按牢,语气仍凉飕飕的:“长进了,五年前卖我卖五百万,今天卖儿子卖五千万。”
纤纤奇怪,“我怎么卖儿子了?”
秦措冷哼:“他是谁儿子?”
“你儿子啊。”纤纤笑,“是有位阿姨误会了,视频没拍到,我将错就错——口无遮拦是我不对,以后我尽力改正。你别生气。”
秦措沉默片刻,“为什么不告诉我?”
纤纤:“彩票那事?我对你一直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拿这种小事给你添堵。”
秦措握住她的手力道加重,紧扣住她。
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沉稳有力:“如果我说,我希望被麻烦——你会不会至少尝试信我。”
纤纤怔忡。
他好介意。
她笑了笑,反握住他,“好,下次找你。”
秦措拿不准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但至少听着叫人心安。他说:“路洄给你的五千万——”
“我忘记跟你说了。”纤纤拿起可乐,喝了口,“路先生给我的不是五千万,是五亿。”
秦措:“……”
纤纤:“对了,你刚不说要帮我吗?路先生用他个人名义给我转了五亿,其实那五千万我还没去兑现呢。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我面子小,他们不一定会给我,肯定耍赖。你面子大,你帮我去兑,把我的五千万要回来。”
“……”
*
路平平上午有马术练习,抽完盲盒就赶去上课。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他都快累瘫了,只想找母亲撒娇,可一进门,他发现气氛不对劲。
父亲、母亲、大哥、甚至姐姐都聚在楼上书房。
门没关。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往里偷看。
“爸,非常抱歉。这次责任全在我。我晚上亲自去小叔家,当面向他正式道歉,再一起商量处理方案——”
“你小叔的职位,保不住的。”
“爸?”
路守谦神情凝重,“舆论发酵太过,上面发话要查,想息事宁人,不可能了。”
路太太坐他旁边,一直柳眉紧皱,“小洄,我到现在还是没弄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给那女人钱?五年前,秦措还在上学,当然你秦伯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秦措财政大权在握,他既然接回白纤纤,能亏待她吗?”
路洄一阵胸闷,低咳几声。
“妈。”路盼宁不忍见他受责备,维护,“哥也是为了我,才想拆散——可是!”
她咬住嘴唇,气的想哭,“求你们别自作主张了,真求你们了!我长大了,能不能让我自己做决定?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秦哥哥和纤纤?”
路守谦重重哼了声:“纤纤?你倒和她亲热。”
他看着女儿,无奈,心想和她计较也没用,只对路洄道:“那女人比我们想的厉害。这次你太鲁莽,一点小钱,没了也罢。你叔叔和禄通的名誉受损,才致命。”
路洄低下目光,“我记住了。同样的错误,绝不再犯。”
路太太摇头,“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机?”
路守谦语带讽刺:“没有这等心机,秦雾哪来的?”
路盼宁听的心烦,“你们别乱——”
不等她说完,路平平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大声说:“好哇,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很坏很坏。”
路守谦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以后少乱跑,买什么玩具?玩物丧志,你给我在家读书。”
“我怎么就不懂了?”路平平哼了声,“坏女人还叫我给你们带话呢。”
众人一凛。
路守谦沉声问:“她叫你带什么话?”
“她……”
路平平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更想表现自己的厉害,于是抬抬下巴,学电视里大反派那目中无人、傲视群雄的表情,神气活现的。
“她说——论作弊,在座各位,都是孙子!”
……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没人表扬他。
路平平觉得刚才表演的很好,怎就换不来一句夸奖呢?他奇怪地挠挠头。
路守谦面色铁青。
终于,他忍无可忍,抓住小儿子,扬起手往屁股上狠拍下去,“小兔崽子,你说谁是孙子?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路平平吓到,大哭起来:“管我什么事?是坏女人说的!爸爸不讲道理!妈!妈!”
路太太拉他进怀里护住,瞪丈夫,“行了,还嫌不够乱吗?”她帮路平平擦去眼泪,对路盼宁招手,“宁宁,带你弟弟回房间。”
路盼宁便把哭泣不止的男孩带走了。
路太太饮了一口茶,冷笑,“欺人太甚!白纤纤太嚣张!不能让她以为,我路家好欺负。小洄——”
路洄看向她。
“查查她这五年,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路太太淡淡一笑,意味深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专会攀权富贵拜金求荣的女孩子,我不信她到了别的地方,就能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