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措紧盯她,笑里带刺。她思绪被打乱,一时忘词,“……让我从头说,行吗?”
“说你被迫拿了我母亲的钱出国,说你电脑断网手机没信号,说你失忆五年不记得自己拖家带口不能一走了之?”秦措讥嘲,失去耐性,“罢了。你不肯坦白,那就听着。”
他起身。
纤纤就那么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他站的太近,古龙香水的味道肆意弥漫,是林间的草木,是冷冬的松柏。
是他。
秦雾是早春蓬勃生长的小树苗,他是凛冬风雪中的参天古木。
她垂头。
秦措盯着她,像在研究陌生的怪物,“白小姐,我曾经自认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到头来,你让我明白,自负是罪。”
“我对不起你。”
秦措冷笑,“五年前,你当我是一件商品贱卖,今天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要解释——母亲开价十亿,你杀价到五百万,当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
纤纤叹气。
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因为剧情设定五百万,所以她张口就来?
也不能说,其实她本来就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他看见的一切,包括白纤纤这个人设,全是假的。
她……曾经讨厌他。
纤纤记得清楚。
小时候的自己,被许玲逼迫没日没夜的苦练钢琴,累了也不能停,一边哭一边弹。
许玲说,秦家那位尊贵的少爷开始学钢琴了,你要投其所好。
小时候的自己,非常喜欢吃香辣零食,有次不小心让许玲看见,她的手心挨了打,红了,肿了,很疼。
许玲说,秦措肠胃敏感,对辣过敏,你最好谨记在心。
她又被带到那个没有电灯的房间,整整一天一夜,黑暗、灰尘、饥饿作伴。
那时,她最害怕听见的两个字就是秦措。她的人生围绕他的喜好转动,即使从未见面。
那当然不是秦少爷的错,是许玲变态,可某种意识一旦形成,难以改变。
即使真实的秦措对她视若珍宝。
纤纤放弃找借口为自己开脱,语气幽幽的:“当年我离弃你和儿子,这样的行为是卑鄙的、不道德的,应该遭受沉痛的内心谴责。”
秦措皱眉,不知她玩什么把戏。
纤纤继续说:“至于你问的那件事——可能我智商有点问题,脑子转不过来,咔的一下坏掉了,分不清十亿和五百万哪个多,哪个少。”
秦措:“……”
“秦先生,我愧对你。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你尽管骂,我虚心接受批评。但是,但是——”
纤纤攥紧双手,一抬头,黑眸泪光闪烁。
她哀求:“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如果你的世界已经有了别人,我不奢求取代她的位置,更不会拆散你们。我只求你让我以母亲的身份陪伴孩子。”
秦措:“就这些?”
纤纤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我别无他求,你可以当我是帮你们照顾孩子的员工。”
秦措脸色铁青。
纤纤心里惴惴不安,又垂下脑袋。
良久,秦措说:“我不会雇佣最擅长的本领是气我的人。白小姐,我还想多活几年。”
纤纤道歉:“对不起。”
秦措凝视她,“你以前不这样。”
纤纤沉默。
她一直就这样,只是他不知道。
他喜欢的白纤纤,从来就不存在。
她轻轻说:“你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收留我一年吧,我没有地方可去。”
秦措不回答。
纤纤以为第一方案失败,正想换个思路说服他,忽听男人淡淡道:“叫一声。”
她愕然,“叫一声……叫谁?”
“我。”
“秦先生?”
秦措面上带笑,眼底寒冷,“白小姐,是你有求于我,别扫兴。”
这个要求很简单,因为太简单,更古怪。
纤纤试探:“这样好吗?我以为你想保持距离——”
“嘘。”
纤纤目光狐疑。
男人笑了笑,柔声道:“看的是以前的情分,不是吗?”
“秦措。”
他闭上眼。
五年。
多少春夏和秋冬,多少白日和长夜,回忆是最浪漫的凌迟。
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幻象留不住,便成了温柔刀,一刀一刀,直至麻木。
他觉得自己早该死了。
直到再次相见,直到又听见她的声音。
有多愤怒,有多恨,就有多么清楚的省悟——
她回来了,于他而言,恍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