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方泞便指着马路旁边的公共停车位:“你停这里等我吧。”
他明显就没有带封允辙进去的意思。
又怕封允辙多想,柔声道:“病人情绪不太稳定,你在这里等着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回来。”
封允辙乖巧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想进疗养院,主要怕被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认出来,毕竟上次是和封启明一起受到了医院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
下午时分医院内非常的安静。
医院晚餐四点半开始,能动的去食堂,其他又护理人员统一配送。
方泞从侧边楼梯步行上去,正好电梯门开了。
一辆餐车伴着‘隆隆’声被推出来,送餐员看到方泞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今天什么菜?”
虽然知道老年餐无非就是一些清淡的素菜,方泞其实不过是礼貌性的打招呼式随口问问。
护理员回答:“今天菜还不错,从海外进了一批巴沙鱼,厨师做成了鱼糜炒豆芽。”
说完推到了第一间病房,停好打开餐车的保温盖,准备给病人送进去。
方泞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餐盒,医院会根据病人要求配餐。
不过像方泞的外公这种类型的,就由营养师配制食谱,说得很高级,其实也不过是些清淡素菜。
比如豆芽南瓜芋头,一般是这里的标配。
“我外公的给我吧,”方泞礼貌说道,“我带过去。”
“那谢谢你了。”护理员那一份最里面那一个印着房间号的白色餐盒拿出来,这样他也可以少送一份。
方泞看着手中的餐盒,盖的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食物。
巴沙鱼雪白的鱼肉已经全部打成了浆,盖在饭上白花花的米饭融成了一体。
旁边是一圈豆芽菜和南瓜一看就让人没有什么胃口。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
就听到外公的洪亮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
方泞有些担心,因为阿尔茨海默病,外公不一定是在和‘人’说话。
发病时,除了不认得人,还经常大声地自言自语。
方泞在门上的小窗口看了一眼。
有个白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病床前。
方泞心里一惊,有人到病房探病,护士竟然没有通知我。
他连忙推门而入。
“萱萱,你来啦。”外公异常兴奋,笑得合不拢嘴,“快和你陈伯打个招呼。”
头发花白老人转过身,方泞礼貌打了个招呼。他认识这位老人,是外公的老邻居,具体姓什么忘了,但是肯定见过。
“萱萱啊,你还记得你陈伯不,小时候还抱过你的。”外公又说道,“就是住在隔壁的那个陈伯。”
“我记得的。”方泞笑着把餐盒送到外公手上,又给外公戴好隔巾,床上铺好中单。
“吃饭了,今天有鱼肉。”
陈伯眉头一皱,眼神有些闪烁,方泞使了个眼神,轻轻摇摇头。
外公接过餐盒,乐呵呵道:“还是萱萱记得我最喜欢吃鱼了。”
旁边陈伯附和道:“吃鱼好啊,吃鱼健康,我们岛城的海鱼最新鲜了。”
方玲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岛城这边渔业早十年就不行了,为了保护生态彻底没了渔业。
这巴沙鱼是从越南那边运过来的,现在岛城的海鲜全靠进口。
外公兴致很高,大口大口吃着饭。
饭一大半进了嘴里,一小半掉得到处都是,胡子上、桌上、床上,方泞笑眯眯地看着外公吃饭。
陈伯看着有些表情有些微妙。
吃完饭,方泞收好餐盒,给外公用湿巾擦了擦嘴,又收拾了四处掉落的饭菜。
外公心情很好,大声道:“萱萱啊,你陈伯说过明天就七十大寿了,你带我去参加寿宴。”
方泞柔声道:“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
外公有些生气:“那可不行,听说陈伯说他孙子都娶上媳妇儿了。”
忽然外公开始混乱起来,有些语无伦次:“萱萱,他们怎么都结婚了?陈伯家小儿子不是一直都想做我家女婿吗?”
方林连忙道:“是您记错了。”
又转头对陈伯说道:“是不是?陈伯?”
“是……”陈伯敷衍道。
外公哈哈一笑道:“姑娘家的心思难猜。”
又转头对陈伯说道:“改天叫小陈出来,年轻人就该多接触接触。”
老年人的精神有限,外公很快就觉得乏了,医师护士进来查了一次房。
陈伯也准备离开了。
方泞起身相送。
出了门,陈伯又回头看了一眼外公,心里五味杂陈。
方泞无奈:“外公他已经不太认得我了,只记得妈妈。”
陈伯:“这些年,我每年都来看看老朋友,唉,刚刚聊天说起过去的事情,你外公他还的很清楚,我还以为他已经好多了。”
方泞沉默了几秒:“可能外公他只记得过去的事情。”
陈伯说道:“这些年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些老人,我办个七十大寿,儿女一个一个也没空,就想和老朋友聚聚,热闹热闹。”
说完便下了楼梯,摇摇手让方泞别送了。
方泞知道陈伯说的村子便是浮云山脚下的那个村子,如今拆迁已经拆得七七八八。剩一些拆不掉的地方,住着些七老八十搬不动的老人还守着祖屋。
那里还有外公的祖屋。
发病前,外公一直住在那里。
母亲陈紫萱在世的时候,父亲回云城她便会带年幼的方泞去外公家小住。
自母亲去世后,他就去过一次而已,里面剩了一个老佣人平时打扫打扫,帮忙守着祖屋。
平时隔一段时间汇报一次情况。
是该回去看看了。
方泞想了想,追上了陈伯落寞的身影。
“如果您不介意,”方泞微笑着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我明天可以代替外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