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道人手掌按在黄氏妻腹部,并未怎么用力,手掌在其腹部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就收了回来。他眉头微皱,坐在门下道童搬过来的小凳子上,侧头同苏午说道:“她体内那团混沌未明之物什,实是她的心血精气与她神前发愿以后聚集的‘愿力’,结合形成的产物。
某有点明白了——船上那几个妓女为何会在翻船落水以后,腹部迅速隆起?
又在短时间内收缩!”
“是她们曾经在五通神前发下的愿望得到了实现,
愿力一时膨胀,如瓜熟蒂落。
腹部自然迅速隆起。
这‘成熟的愿望果实’就此归还给了‘五通神’,于是她们的腹部又在短时间内迅速收缩?”苏午听得赤龙真人所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诸多问题关键,当即同赤龙真人说道。
赤龙真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你想得不错。
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当下这个妇人——黄六子的妻,有朝一日再与五通神照面,也必然落得个‘瓜熟蒂落’、‘还愿而死’的下场!
虽然不知那几个勾栏女子在五通神前许下过甚么愿望,
但想来只要舟船倾覆,那‘五通神’就算是完成了她们的愿望。
便该要她们来‘还愿’了!”
苏午暗叹了一口气。
对于那几个勾栏女子曾经在五通神前许下过甚么愿望,他其实早有猜测——多半是能脱离勾栏、逃脱魔窟一类的愿望。
黄六子驾船带她们行至闽江,
舟船倾翻,
她们落入水中,就此一死,岂不就是永远脱离了勾栏,逃脱了魔窟?
怪不得有个勾栏女子分明已被黄六子救上了岸,却在河边又哭又笑一阵以后,又再度投入水中——其当时必是被鬼迷了心窍,以为自身投河之后,就是真正脱离了魔窟。
闽江在那个瞬间,被她视作了最终归宿!
“五通神香火鼎盛,在周围百里之地皆有广泛信徒,据老庙祝所说,逢年过节之时、船夫开工之日,都会有不少人前往五通神庙敬献香火,在神前许愿。
此中不止有女子,男子想来也是颇多。”苏午整理着思绪,说了几句话以后,转向一旁脸色泛白的黄六子,问道,“六子哥,你最近一次给五通神敬献香火,在神前许愿是甚么时候?”
“就是这次跑船之前!
我在五通庙里许愿,希望神灵保佑我这次跑船顺利,莫要遇上甚么风浪,能安全完成主顾交待的差事。
翠儿和我一起去的!”黄六子揽着妻子肩膀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黄氏妻亦跟着点头附和:“是,我们一起去的五通庙。我在神前许愿,求他保佑夫君一路平安,能早早地完成差事,回家里来,不要再常去外面与人赌钱。”
苏午看向赤龙真人:“五通神信众广泛,不拘男女。
但眼下师父从河中打捞出的尸体,却俱是女尸。
除了老庙祝外,我们现下还未见过其他男丁在五通神前许下愿望,最终‘还愿’而死的桉例——缘何会如此?
是因为唯女子能孕养胎儿吗?
那五通神——或者是五通神背后的甚么存在,借助方圆百里之内,尚处于育龄期的女子身,孕育愿力与骨血精气结合之物,而后通过‘闽江’将这般物什汇集了起来?
它最终在图谋甚么?!”
“苦心积虑布置下这般图谋——可以想见,五通神背后站着的不会只是一个厉诡,更有人在谋划布局这一切!”赤龙真人冷笑连连,“此事与天威道坛必定关联甚深!
现下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
仅凭当下个桉情形,难以推定‘五通神’及其背后存在的真正图谋。
黄六子先前告知老庙祝,请其代为向天威道坛禀告消息,派‘红头师公’来为那几个淹死的勾栏女子超度——今时老庙祝随死,请天威道坛‘红头师公’这件事却不能就此中止。”
赤龙真人抬眼看向黄六子:“一般时候,老庙祝都是如何向天威道坛传递消息的?”
“也是请往天威道坛所在大城去的可靠船工捎去消息,以及请师公做法事的礼金。
我知道金溪村的赵吉、陈氏兄弟都曾帮老庙祝捎过消息。”黄六子连忙回道。
“好。
明日就请可靠船工往天威道坛捎消息去,
告诉他们庙祝被剜心而死、二十余个有了身孕的女子接连投闽江身死之事,请他们过来做法事,某要看看,这些‘同道们’能玩出甚么花活,
对此作何解释?!”赤龙真人眉毛怒张,向苏午问道,“鼎阳,你觉得接下来还须做什么?”
“聚集周围各村里正、村老,请他们辨认那些女尸归属。
统计近一个月来,各村为‘五通神’敬献香火的人数,编制名册,将其中育龄女子单独列出来,看看其中有多少人怀有身孕?
接下来,
还须请师父巡游各村,为各村村民‘义诊’,借机辨认那些怀孕女子腹中究竟是孕育着真‘胎儿’,还是‘愿力种’?!
就那勾栏女子淹死江中的事情来看——闽江蕴有恐怖诡异,一定要严词告戒各村百姓,尤其是怀了愿力种的女子,切不可往闽江边上去。”苏午向赤龙真人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