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两层小筑,建在洄湾侧畔,门口一株老桂飘香,莲塘三五朵晚玉迎风。
院里相当简洁,方砖、鱼缸,一株老枫婆娑招展,枝杈如爪虬曲弯旋,红叶如血妆点颜色。
霜叶国师就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抬头望天,听见洪承略来了也不回首,只向边上的椅子指了指:“坐。”
洪承略立刻坐下。
他出身行伍,坐姿如钟,时刻端正,与霜叶国师的漫不经意恰成对比。
“国师大人,您唤我来?”
霜叶国师不答,反而把手枕在脑后,悠悠道:“我小时候,住处边上也有一株这样的红枫。我没有玩伴,母亲也不能陪我,一年又一年,我就时常这样坐在枫树下仰望夜空。”
国师是在告诉他,为什么以霜叶为号?洪承略没接话。
霜叶国师问他:“你小时候呢?”
“我是孤儿。”洪承略面无表情,“只有阿金陪我长大。”
“对,你是孤儿,我怎么又忘了?”霜叶国师叹了口气,指着天空道,“看出什么不同来?”
洪承略抬头,只见夜空浩瀚,群星璀璨。
他对星象不熟,看了一会儿,除了有限的几颗星星之外,没瞧出什么特别。
“抱歉。”
霜叶国师往天中一指:“认得北斗群星么?”
“认得。”
“你数数,有几颗?”
洪承略数了数,面带讶然:“九……不,十颗?咦,天罗星怎么亮了?”
天罗星每年秋冬长明,他还是知道的,但不是这样闪烁不停。
“其实,天罗星今年已经意外亮过两次了,天宫非常紧张。”霜叶国师缓缓道,“听说在我出生前后,天罗星时常无预兆地闪烁。你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大事?”
霜叶国师出生的年份,约莫是一百五六十年前?洪承略仔细想了想:“白鱼港暴动?”
“不错,当时贝迦没有第一时间镇压,导致这个窟窿越来越大;而在西边,钟胜光治理下的盘龙城崛起,也是险些成尾大不掉。”霜叶国师笑了笑,“因此,天罗星异闪经常被认为是大乱将至的前兆。”
洪承略凝视天罗星:“如今也有大乱的苗头?”
“怎么没有?”霜叶国师看他一眼,“大乱之世,也是你这样的将才大显身手之时。我先前替你申请东出,帝君终于同意,调令和兵符马上就到。十五日后,你就可以动身了。”
洪承略大喜,站起来向他一揖到底:“多谢国师!”
他新返贝迦,从前的功业都不算了,亟需几场大胜来奠定自己的地位。
偏偏贝迦又少战事,军功很不好捞。樊老二因罪得福被调去前线,多少人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终于轮到他了。霜叶国师没少出力。
“好好表现。”霜叶国师叮嘱他,“东边的仗不好打。”
一切终于要回到自己熟悉的轨道上,洪承略心中五味杂陈。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阿金却不在了。
“大人,我想向您借用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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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翩想山庄有客来访。
此人一身蓝袍,眼里仿佛永远挂着笑意。
贺灵川见到他,大感意外:
“方先生?”
这位不就是金角家族的大管事方灿然?贺灵川虽然托老葛打探过他的底细,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自己最近又忙,就将这人抛在脑后。
没料到,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方灿然放下茶盏,站起来抱拳道:“贺公子,才半个月不见,你和赤鄢太子就红透灵虚城了。”
最近赤鄢人在灵虚城出尽风头,先是强追不老药案,然后又有两次惊天动地的遇袭,随后帝君亲自赠宅致歉,又派同心卫围护赤鄢太子下榻之处。
这种殊荣,旁人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方先生说哪里话来?”贺灵川苦笑,“我们过完了担惊受怕的半个多月才是。”
“我看贺公子气色很好,气运也好。不老药案呢,早晚水落石出,不须为它过分劳心挂怀。”方灿然说了两句好话,就转入正题,“今日造访,是给贺公子送件东西。”
说罢,他从怀里换出一只匣子。
贺灵川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又落在他手指的印戒上。
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只皮鼓,比贺灵川常吃的烧饼都大。
这皮鼓大概有些年头了,皮质发黄,但鼓面绘着山水、丛林、月亮。
山水画很常见,加个月亮不稀奇。
但山间加密实的丛林,还加得这么维妙维肖,仿佛风一吹叶片就会动、地上的蘑菇就会冒出来,贺灵川还是头一回见。
山边林间,还绘有一套两进小院,屋前有篱笆、辗子、桌椅,屋后有水井。
屋檐下挂一长串,不知道是辣椒还是鞭炮。
这已经不像山水了,像工笔画。
“这是?”贺灵川从未见过,但又隐约猜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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