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陈安才在板石上写了两个字,就停下来了,“康弟,冬天用这石板写字怕是不行了,写上去好久才干,能练几个字啊。”
九月末为了省纸,家里的土方写字板便换成了这种磨平的石头做的架子,用毛笔蘸了水在石头上写字,既能控笔,又省纸,很快得到了陈家兄弟的青睐。
但陈安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季节性的,一到冬天就用不了了。
陈延边听,边用心把石板剩下的空隙填满了。
弟弟不理自己,陈安有些失落,但头伸过去一看,这种失落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你的字怎么一下练到这么小了!”
因为大家年纪还小,吕夫子目前教的基本都是写稍大的字,但众所周知,科举是要写馆阁体的,所以大字练完,终究是要往小走的。
陈延对自己的进度并不意外,毕竟他曾经是一名文科博士,在大学的时候就选修过毛笔字,现在再拿笔,唯一要克服的只是手上没劲儿而已。要是练了这么久还不行才怪呢。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堂兄说的,他得激一激她。
于是他轻咳了两声,“其实我觉得大哥你写得更好、更有力,只是我比你先掌握了怎么把字写小而已,依我看,大哥只要多花一些时间,一定可以写的比我更好。”
虽然觉得堂弟说的只是恭维的话,但陈安还是没出息的有点开心,并向陈延保证,自己以后会花更多的时间来练习。
陈延笑眯眯的。
午饭后,两人又拿出了几张宣纸,近些天下大雪,又临近年关,吕夫子的私塾差不多也要停课了,但在今年的课业结束之前,他给大家布置了一些抄字的作业,陈延和陈安在石板上练了许久才敢上纸。
纸和石板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陈延还好,能掌握这微妙的不同,陈安就不行了,家里穷,用起贵的东西来都感觉局促。
稍一顿笔,墨汁洇出,这课业就废了。
也许是越小心就越出错,原本陈安以为自己顶多失手一次,没想到第二次这么快就来了,他居然写错字了。
眼见损了两张纸了。
陈延写完一张,一回神看见的就是陈安耷拉的脸,看见桌案旁边的废纸,他心里叹气,得,也不用问了。
“康弟,我又错了,连抄几张纸都抄不顺。”他叹气,“我真的适合读书吗?”
悲伤的情绪一起,他更加失落了,陈安刚刚和陈延一起分到举业班的时候,内心其实是窃喜过的,他的确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非常厉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夫子教习的知识越来越多,学的书越来越多之后,陈安逐渐有些跟不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康弟在一旁激励他,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有些时候,他也会自暴自弃,不行就不行,家里这个情况爹娘也跟他隐约透露过,只能供一个人……他若自己不行,对家里也是好事一桩。
但这样的思绪过去,也会有不甘。在县里待久了,总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为官为吏,为秀才甚至是为童生,与种地都是完全不同的活法。
陈安思绪乱飞,耳畔陈延的话语声响起,“大哥,我们平日写字不用纸,甫一用纸自然会觉得不适应。这是正常的,多写写就好了。”
被陈延安慰了一通,陈安又鼓起了劲儿,一鼓作气,总算是在五遍之内解决了课业。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两个人的手因为一直紧握毛笔,冻得都有些僵硬了。刚好这时候陈梅花端了热茶进来,“大弟二弟暖暖手吧,晚食马上就好了。”
“多谢姐姐。”陈延接过茶水。
两个人都在喝茶的时候,陈延发现梅花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纸,看上去颇为好奇,他想着刚刚壮壮一直说那纸浪费,满脸心疼的样子,道:“姐姐在看什么呢?”
“看着你们写出这些字,有些不可思议。”
“姐姐也想写吗?”陈延眨眨眼。
陈梅花还没来记得说话,他突然拉了一下陈安,“大哥,你方才不是写错了,余了几张空纸吗?刚好梅花姐姐想写字,你教教她吧。”
陈安立刻站起了身,陈延就把自己那根毛笔递给了陈梅花。
要教写字,那肯定是教写名字,梅花姐姐是第一次拿笔,有些忐忑,写的字歪歪扭扭,她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陈延就很捧场了,“梅花姐姐太厉害了,第一次拿笔就这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