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延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
这个体量, 这个大小,在现代都不能叫船,得叫游轮了。
因为吃完东西往夜航船这边走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些卖精巧小玩意儿的摊子, 叶珰和秀秀逛了一会儿, 在那儿买了点小饰品,一行四人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了。
道路边的长木杆上挂了许许多多灯笼,河边的一些茶肆、酒楼, 也俱亮着灯,还有那河边驶来的夜航船,高船之上的房间全部亮着, 船体也有许多闪动的光源,虽不能讲‘亮如白昼’, 但对已经习惯了‘黑夜’的当代人来说,这样的景色是十分壮观的。
连上京城来的,见过世面的叶问也感慨了一句, 江南繁而美, 果真名不虚传。
叶问来之前没想到人这么多,人多,鱼龙混杂, 他瞥了眼江边的酒楼,带着几个人去问了一下。
果不其然,包厢需要预定, 这个点酒楼能看夜航船和焰火的窗户都已经被人定下了。
叶珰见堂兄来问这个, 道:“你看船那么大, 窗户只有小小一个, 在里面看多没意思!堂兄, 我们还是在外面看吧!”
叶问叹了一口气。
来都来了,堂妹是绝不可能啥也不干就回去的,“好吧,但这里的人太多了,我们要靠近些,别被人给冲散了。”
“好!”近就近嘛。
四个人凑近了许多,这个时候,夜航船那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悠扬的江南小调在夜色里弥漫,岸边的人其实听不太清楚,但如今百姓娱乐项目匮乏,所以十分捧场。
气氛正好,人群里有一个人欢呼,便很容易带着一群人开始欢呼,人声一浪高过一浪,大船之后,便有中型船鱼贯而出。
中等体型的船更平,浮于水面上,船的甲板上许多长衫女子,空旷的场地里,舞是比乐更冲击人心的存在。
舞娘们舞姿曼妙,各色的轻纱在烛火下被风吹起,热闹,便散满大地。
当然,后世见过许多大场面的陈延对此接受还是蛮良好的,叶公子亦然,歌舞而已嘛,不是他的心头爱。
不过前边的两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踮着脚目视前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显然是入迷了。
当然,有特定的情况还是会眨的,比如,当旁边出现‘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的声音之后,叶珰立刻转头看向叶问:“哥,哥,我想吃!”
叶问:……
叶问并不想去,但他不去叶珰肯定没完没了,看了一眼陈延,“你在这儿看一下,我去买糖葫芦。”
“给我姐姐也带一根吧。”
叶问心说他能漏这个?
跑出去买糖葫芦之后,过了挺久一会儿才回来,他不仅给陈秀秀买了糖葫芦,还顺便给陈延买了一根。
叶珰也有惊讶地看了一眼陈延手里的糖葫芦,然后被秀秀拉着往前看了。
两个男人才能小声交流了起来。
“怎么给我也买了一根?”
“我怕我也想吃。”闻着酸甜酸甜的,反正站着也没事,叶问就多买了一根。
在二人的交谈声中,今夜航船的重头戏来了,表演用的船已全部驶出,它们一条连着一条,在水面上莹莹生光,而后停下。
叶珰和秀秀一开始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还好旁边也有人聊天,为她们充当解说。
‘这船停下来之后就说明快要放焰火了!’
‘每年这焰火都能让我记好久,各种各样的颜色——’
‘像是银花一样在天空灿灿开放。’
‘等烟花放完之后,这些船才会慢慢开走,然后随着船走,有的人会随水放下许了愿的小舟……’
‘许愿!?’
什么节都能许愿是传统了。
‘那灵吗?’
‘哎呀,许下了愿望,心诚则灵!’
小船!
叶珰最喜欢年节里这些奇特的习俗了,“秀秀,你来的时候看见哪儿有卖小船的吗?”
陈秀秀没有注意。
叶珰便转身问自己的哥哥,“堂兄,你见到了卖小船的摊子吗?”
叶问哪里会注意这个,“怎么了,你又想要小船了?”
少女期期艾艾点头,“对呀,出都出来了,可以许愿当然要许愿!”她的内心飞快扫过了陈延的脸。
啊,今天就许愿将来的夫婿,能够有秀秀的弟弟这样好看好了。
不如直接拿着糖葫芦去找小船摊子,然后去吃糖葫芦算了。叶问发散了一下思维,但很快,他的想法被陈延打断了,“我看到了那边的摊子,我去买几条纸船过来吧。”
秀秀:“天色暗,那你小心些。”
“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陈延把糖葫芦塞给了叶问,然后从人潮中穿出了,身后突然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橙色的烟火冲天炸开,撒下无数小光点,铺满天幕。此景确实颇为震撼。
后世禁燃,他也许久没有看过烟火了。
驻足了一会儿后,他循着记忆往那个摊子走去,摊子距离河边其实略有些远,而且它摆得比较明显的是河灯,而不是小船。
总算走到摊子前头之后陈延还纠结了一会儿要买哪个。想了想这许愿也并非是船的‘特质’,女孩子应该还是更喜欢花哨一点的东西。
陈延便还是买了两盏荷花灯。
处于活动口的摊位的确挺贵,两盏花灯的要价不低,不过……又不是天天出来玩,陈延还是爽快地付了钱。
顺着人潮往里走要好走一些,陈延边走边看天,走了几步,他发现有点不对。
天上的焰火怎么……
越炸越低了?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本该冲上夜空,然后在顶端炸开的焰火不知怎的,犹如流星一般,直上——然后突然卸了力,直直往下坠。
那焰火是从船上放的,这么一坠自然向船袭了过去。
船体都是木制的,被火砸上极易燃,在这样的河面上船着了火极易引发骚乱,这么多人——
陈延加快脚步跑到了路的边缘然后往前冲了过去。
还好,那火花往下没有掉在船上,而是掉进了河里。
陈延刚松一口气,就有另一团火直接坠在了船上,惊呼声瞬起,有船上人的,也有岸边人的。
但这远不是灾难的结束,因为有风,被放于天空的焰火被吹斜,坠在了人群之中。
有人被灼伤,大家很怕被灼伤的人是自己。
有人尖叫惊呼,而河船上霎时间就起了火,火光映天,不知是谁第一个转身想远离岸边,总之,人潮涌动,真正的动乱才刚刚开始。
这些火药只要不是直接落在人的脸上,砸在头上或是衣服上顶多受伤,但人群不一样,涌动的人潮是没有方向的,如果被裹挟在其中,不幸跌倒——
陈延丢掉了手中的河灯,径直向前跑去。
他想往里,里面的人想出来,人要逆流而上是非常困难的,一如现在的陈延。
他只能凭借着自身的优势在人群之中穿梭,尽量靠边,在奔途之中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
不行。
无论是叶问别人,都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