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门、掌门夫人坐在最前面,和林清听离得并不近。
林清听此次过来,只是代林期这位小少爷出席一次宴请。
他没打算多待,本来想露个面就走,但袖袖既然来了,仙尊自然不可能放她待在那么多化神面前。
袖袖小猫坐在他身边,单手撑着下巴,拈着木箸又开始戳樱桃煎。
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像天地间最纯良无害的小兽,但容涯仙尊觉得,袖袖只要和化神待在一起,就挺让他害怕的。
仙尊微屈指,轻轻敲了敲桌案。
一道浅蓝色光晕窜出来,席位四周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他将这里的气息都隐匿了。
如果没他的准允,任何人都不能窥伺到这里的动静。
“怎么了。”蔺绮问。
“设个禁制。”林清听温声答,顶着蔺绮又湿又软的漂亮眸光,林清听指了指蔺绮的长发,“乱了。”
“我知道。”
蔺绮应了一声:“我自己绑,它总是会乱。”
轻软的声音含糊不清,漂亮小猫说话时,尾音绵长微微上勾,像一把小勾子。
林清听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是。”
往日他在的时候,都是他给袖袖绑的头发,她自己不会绑,也是很合理的事。
他本来也打算亲自给袖袖扎头发,所以才下了禁制。
上次在山城,他也给袖袖绑过头发,袖袖应当不那么抵触他了。
还是乖的。
仙尊有些愉悦。
容涯仙尊被袖袖小猫软软的埋怨糊住了心神,他此时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见到袖袖的时候,红衣少女发尾结红绳,干净整齐、清清爽爽的模样。
冷白如玉的手穿进蔺绮乌黑的长发,林清听垂眼,小心翼翼将红绳解开,又从芥子里拿出一把木梳,动作轻缓,将红衣少女的长发都梳顺了。
蔺绮没动。
她背对着林清听,目光落在宴席上。
宴席上侍从穿梭而过,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青年身上浅浅淡淡的草药气息盖下来,蔺绮感受到林清听的动作怔了一下,随后,细微的咳嗽声混在清苦的草药气种。
袖袖小猫回头,还没有扎起的长发便向后散落,半遮住她莹白的小脸儿。
木梳落到案上。
林清听单手叩着案角,手指微微攥起,冷白手背上连血络都清晰可见,霜白袖摆举起,半掩住唇角,林清听微微弯腰咳嗽了一会儿。
他咽下喉间的血气,直起身子,一抬眼,发现袖袖离自己极近,他抬起手时,指尖隔着霜白袖摆,不经意间擦过袖袖温软的侧脸。
林清听长睫覆下,收回手,将手拢在袖摆间。
“怎么了。”他眸中含着温和笑意。
“没事。”蔺绮抿唇,她背过身去,有些不开心,不说话了,她把云镜拿出来,开始搜斛灵仙草怎么用。
林清听继续给她绑头发。
他刚刚想出几个系红绳的法子,挑了个他觉得最漂亮的,给袖袖系上了。
“师兄,这是你的真实身份吗。”蔺绮问。
“不是。”
林清听自然知道蔺绮说的身份是什么。
——望月派林家小少爷。
“借来的身份罢了。”他语气散漫。
蔺绮自然知道这也算一种夺舍。
她有些担心,小小声嘱托:“那你不要被人发现了。”
林清听被袖袖谨慎小心的样子逗笑了,他颔首:“好。”
此时,生辰宴的客人渐渐来齐。
蔺岐山起身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挥手放任宾客自行玩乐。
蔺轻梨和蔺浮玉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脱不开身。
林清听收回禁制。
他倒了杯茶,递到蔺绮面前。
“妹妹,好巧。”清越的声音响起。
江梅引阖起手中扇面,在手心轻轻敲了一下,眉眼轻弯看着蔺绮和林清听,声音温和,有些好奇,问:“二位先前认识?”
“认识。”蔺绮说。
江梅引笑说:“真是缘分。”
他看了眼林清听。
苍白漂亮的青年一直没说话,垂首,拿着木箸专心给银鱼挑刺。
这位公子本来也不说话,江梅引和林期相处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他跟蔺绮打完招呼,又道了声生辰喜乐便入座了。
禁制撤下后,一道道目光聚集在蔺绮身上,或好奇,或疑惑,或轻蔑。
蔺绮没在意,漂亮小猫垂首,看林清听挑鱼刺。
这时,有一道目光实在盯了她太久,蔺绮抬头望回去。
是乌山神祠的席位。
蔺绮在乌山的席位上,没有看见之前在松云庭见到的化神老者,席位最前面,坐着一位着灰白长袍的中年人,神色威严。
他身侧是位斯文清秀的少年人。
那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着灰白弟子服,袖摆处有星宿洒金纹样,他年纪很小,却坐在乌山顶前面的席位,刚刚一直看着蔺绮的人就是他。
少年对上蔺绮的目光,温和颔首,端起酒杯遥遥致意:“蔺大小姐。”
“生辰喜乐,愿
神灵庇佑您。”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都看向蔺绮。
红衣少女安安静静坐在望月派的席位上。
乌黑长发柔顺垂下,发尾结红绳,绳上系银白铃铛,一小捋长发顺着肩窝垂到胸前,黑发间绕着红绳。
鲜艳如血色般的红,将蔺绮的侧脸衬得愈发精致昳丽。
她微掀眼帘,乌黑长睫轻轻颤抖两下,眉梢染上清甜笑意。
她同样端起酒杯,向那少年执意,很乖巧,声音又甜又软:“多谢。”
这就是临云宗那位流落人间的大小姐?
看起来真是……
漂亮得要命。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蔺绮身上,他们想起之前听说的流言,有的说这位大小姐灵根驳杂终其一生难以入道,也有说她是符道天才,是临云宗藏在暗处的杀器。种种流言流传在仙门间,一时真假难辨。
众人看着红衣少女,愈发觉得此人神秘莫测。
蔺绮掩袖饮酒,鲜红袖摆垂下,她将酒酿饮入口中时,在酒盏中看见一丝微弱蓝光,再喝,只能喝到平平无奇的温水。
漂亮小猫放下酒盏,看了林清听一眼。
苍白漂亮的青年将挑好刺的银鱼推到她面前,眉目温和,问:“怎么了。”
“不甜。”蔺绮说。
林清听看着娇气小猫,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下次加点蜜浆。”
蔺绮这才满意,她收回目光,随意扫了乌山一眼:“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她抢了乌山要的仙草,但乌山似乎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都不会生气的吗。
漂亮小猫有些诧异。
江梅引坐在他们前面一桌,听蔺绮和林清听打哑谜听得懵懂,他听见蔺绮的问题,抬眼看了乌山那个少年一样,手里抛橘子玩儿。
他随口答:“晏权,乌山巫祝,天行榜第七,打不过我。”
“巫祝?”蔺绮问。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身份。
江梅引漫不经心答:“乌山总喜欢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们那儿最厉害的不叫宗主掌门,叫大祭司,大祭司之下就是巫祝和圣女。”
“晏权。”
江梅引扬了扬下巴:“就是乌山这一任巫祝,他前面那个坐着的也是化神,你别看晏权坐那个化神后面,但那个化神见了晏权还要向他见礼。”
“很神奇。”江梅引感叹道。
漂亮小猫点点头,觉得确实神奇。
她又问:“他们的神灵是谁?”
“不清楚。”江梅引想了想,“容涯仙尊?”
“全天下称得上神灵的应当只有这一位了。”江梅引胡乱猜测,咬了一块樱桃煎。
蔺绮听江梅引提起容涯仙尊,下意识去看姐姐。
她记得,姐姐当初来找她,就是以容涯仙尊仙使的身份。
此时,林清听望着乌山那个少年巫祝,有些出神,眼睫微垂,眸子深处流着淡淡的霜蓝色。
“是容涯仙尊吗。”蔺绮问。
林清听语气清淡:“不是。”
“离乌山神祠远一些。”
温温沉沉的嗓音落下来。
江梅引诧异地看着林清听。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又有人来敬酒,江梅引笑着和那人饮了一杯,搁下酒盏跑了。
临走前还笑说:“妹妹,今晚去了松云庭再给你庆贺生辰。”
漂亮小猫点头。
没一会儿,林清听看袖袖兴致缺缺,偏头看她:“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