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哦。”她靠过去,学着小大人的模样抱了抱小哥哥,“有爹爹和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和你娘了。”
那天的事情处理到很晚,江左杨来叫江寄月时,她已经趴在沈知涯的身上睡得四仰八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水直流。
江左杨觉得他一辈子的英名,大概都是被江寄月败掉的,忙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看她睡得正香,又不好叫醒她,只能象征性地拍拍她的屁股,对沈知涯道:“我家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沈知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今天小小姐安慰了我好久,她是话说得太多,太累了才睡着的。”
江左杨道:“山上的学生年龄都大,阿月平时一个人在山上没有玩伴,无聊得很,你可以多上山找她玩。”
在农村里,一个家里没有壮年的男丁是很容易受欺负的,江左杨的潜在意思是,沈家这个腰,他是打算帮忙撑定了。
沈母喜不自胜,忙拉着沈知涯感谢江左杨。
于是后来沈知涯常常上山找江寄月玩,他其实有点不愿意去,因为江寄月是女孩,他是男孩,他又比江寄月大,所以他觉得两人肯定玩不到一起去。
但江寄月没有这样的自觉,沈知涯去哪,她都要跟着,后来沈知涯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去游水,江寄月不识水性,她一定没法跟着了。
沈知涯在岸边脱掉衣衫,只穿着裤子一个猛扎,白蒙蒙的溪面上就没了他的影子,江寄月等了会儿,还不见他浮出水面,就慌了。
她不知道这是沈知涯故意躲开她,所以才会在水面下潜着,想要偷偷游走。她只是觉得心慌,于是大声叫着沈知涯的名字,可是总没有人应,她终于害怕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爹爹’,往山上跑。
沈知涯知晓事情闹大了,忙从水里出来,抱住江寄月,绝不让她跑回去告诉大人,否则他一交待就什么都露馅了。
“不要哭了,”沈知涯哄她,“你不哭,我就给你糖果吃。”
但江家小小姐在十里八乡人气旺盛,江左杨缝给她的老虎头布袋里常年装满糖果,根本看不上沈知涯的,于是继续哭。
“我错了真的,我不该骗你,我以后都不骗你了,要是再骗你,我就吞一万根银针。”沈知涯举手发誓。
江寄月哭得更凶了:“呜哇呜哇,吞银针,好可怕!”
沈知涯没办法了:“不哭不哭,好阿月,只要你保证你不哭,我就教你学凫水。”
江寄月一秒止哭。
沈知涯登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江寄月才不管,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沈知涯的手,把他拖向溪边:“学凫水,学凫水!”
于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浪里白条就这样被迫多了个旱鸭子学生,什么憋气之类的小花式都玩不了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坐骑,驮着小祖宗在溪上漂着。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再有顽童再想欺负他时,也有人替他撑腰了。
江寄月每当这时候都很生气,捡起鹅卵石就扔过去,声音虽然奶,但也凶:“我要跟爹爹说,晚上多罚你们抄一百页书!”
渐渐的,也不再有人敢欺负沈知涯了,他的生活重新变成了山下的那条溪流,平静,澄澈,波光粼粼,像是碎金掉落。
沈知涯很清楚地知道,那些碎金都是关于江寄月的往事。
江寄月也在一点点长大,她长到十三岁,就有乡里的婶母大娘开始操心她的婚事,毕竟江寄月没有娘,江左杨也是一副铁了心,要一根光棍打到底的模样。
于是她们热心地轮番上阵,旁敲侧击问江左杨,想要什么样的女婿。
江左杨道:“只要是女儿喜欢的,就是乞丐也让她嫁。”
就说天下没有靠谱的爹!
婶母大娘听到这个回答,眼前登时出现了江寄月嫁给乞丐后,只能蓬头垢面沿街乞讨的可怜模样,那场面太过凄惨骇人,她们打了个激灵,才把那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
绝对要把惨剧扼杀在摇篮中。
她们暗自下决心,转而把目标转向江寄月:“阿月,跟婶婶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婶婶给你留意着。”
江寄月头也不抬:“我喜欢知涯那样的。”
沈知涯在旁给她剥石榴子,愣了一下,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话题,他也有参与得份。
他用眼风偷偷扫了眼江寄月,她的神情太平淡,什么害羞都没有,就好像刚才被问的只是喜欢什么菜,内心根本起不了波澜。
沈知涯有些失落。
那婶母摇着芭蕉扇:“知涯不行的,他家太穷了,阿月,你再好好想想,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可不是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