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理解吗?”戈乌里看穿鲛人王子的想法,在他面前,帕斯卡利没有任何秘密。他也不屑欺骗对方,直接道,“除了您和迦芙纳公主,陛下没有第三个孩子,这就是原因。”
帕斯卡利猛然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紧闭的殿门忽然开启。
一名侍从走出门外,传达鲛人之主的旨意:“陛下宣见大祭司阁下。”
戈乌里施施然走入大殿,将帕斯卡利留在身后。
砰地一声,殿门关闭,隔绝鲛人王子的目光,也遮去他难看的脸色。
大殿内灯火通明,鲛人之主高踞王座,单手撑着前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的疲惫。
水晶台阶多达九级,台阶前是一枚巨大的石盘,盘中注满清水。
水平如镜,清晰映出穹顶的吊灯和壁画。
戈乌里走近王座,水面忽生波澜。刹那间水珠跳跃,水花喷溅,倒悬一场急雨。
“陛下。”戈乌里停下脚步,微微颔首,以示对鲛人之主的尊敬。
“戈乌里,你来了。”鲛人之主抬起头,能清晰看到他眼下的阴影,“水盘出现启示,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陛下,我见到预兆,也见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戈乌里走到石盘前,单手覆上水面,喷溅的水珠尽数消散,水中浮现幻影,赫然是一座青翠的山谷。
鲛人之主步下台阶,站在石盘另一端,同大祭司对面而立。
水中幻影更加清晰,鲛人之主面露诧异:“精灵谷?”
“东部王国,精灵统治的国度,启示指引的地点,古老力量苏醒之处。”戈乌里翻过掌心,手臂拂过水面。画面发生变化,原本是生命树生长之地,如今只余青草和一条水道,“生命树离开精灵谷,不知所踪。”
“这不可能!”鲛人之主大吃一惊,“精灵不会允许,他们会不惜一切保护生命树!”
“正常情况下的确如此。如果生命树不再被承认,甚至被大地排斥,那就另当别论。”戈乌里声音平稳,语调没有太大起伏,仿佛所言稀松平常。
鲛人之主却截然相反。他表情凝重地注视水面,心潮起伏,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生命树是光明力量的象征,竟然会被大地排斥,消失在精灵谷。
因为什么?
黑暗的力量,还有另有原因?
鲛人之主很想知道答案,奈何眼前遮挡迷雾,根本寻不到任何线索。
“陛下,这件事暂时同鲛人无关,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戈乌里再度挥手,水中幻像消失,倒映出大殿彩绘。
“暂时无关?”
“是的。”戈乌里颔首,“您需要稳定王国,不使黑暗侵袭。这才是重中之重,迫在眉睫。”
鲛人之主没有出声,转身返回王座。阴影遮挡住他的脸庞,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戈乌里,你一直在强调预言。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迦芙纳引发灾难,还是灾难因预言推动而生?”
“陛下,你在质疑自己的决定?”
“可以这样说。”鲛人之主靠向椅背,道出令他疲惫的源头,“在黑暗来临之前,鲛人已经分裂,即将陷入战争。戈乌里,你来告诉我,我驱逐女儿,强行扶持一个无能儿子,是否真正有意义?”
“预言是这样指引,迦芙纳公主将带来黑暗。”戈乌里抬起头,目光平静,情绪自始至终没有起伏,“您不该质疑自己。”
“或许。”鲛人之主垂下视线,态度模棱两可。
“陛下,迦芙纳公主藏身白船城。西部王国的国王身在魔界,等他归来,大战必将来临。”戈乌里说道。
“这也是预言?”
“千真万确。”
“我明白了。”鲛人之主摆摆手,示意戈乌里可以离开,显然不想再谈下去。
大祭司没有多言,施礼后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门后。
鲛人之主望向殿门,张开手指,掌心躺着一枚宝石,是从半兽人之国传来的消息。
“魔树之母掠夺生命树,带进魔界。”
消息源于半兽人雇佣兵,再经秘密渠道送达鲛人之主面前。
也是这则情报让鲛人之主陷入迷茫。
生命树被大地排斥,魔树之母的行为竟不被阻拦。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斯卡伽无法理解,想到大祭司的预言,第一次产生动摇。
魔界中,关于生命树的消息不胫而走。经过口口相传,催生出百千种猜测。传言越来越离谱,竟然有魔族认为云婓要攻打东部王国,强娶精灵王。
不管传言真假,生命树被带来魔界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动手的是魔树之母,可没有新魔王,前者根本不会苏醒。
短短时间内,云婓接连套上风流多情、蛮横残暴、强取豪夺等多项光环。就魔族而言,有这样一位魔王,那真的是太棒了!
“陛下就该强横!”
“何时掠夺精灵王,我打前锋!”
流言甚嚣尘上,无需云婓前去攻打,怒涛城的贵族骑士主动来投降,向云婓献出领地和城池。 不了计划没有变化快,抵达当日,众人扑了个空。
“陛下不在这里,和魔树之母一同去往黑暗深渊。”看在曾为盟友的份上,红原城的贵族向来人传授经验,“陛下还需数日返回,正好改一下文书,献城不够,还要有矿山,越多越好。”
“果真?”
“信我,绝对不假!”一名红原城贵族拍着胸膛信誓旦旦。
怒涛城来人对视一眼,为保住脑袋,当即铺开羊皮卷增添部分内容,全是矿山和宝藏,数量多到惊人。
身为话题中心的云婓,此刻正伫立在黑暗深渊旁。
魔树之母走到他身边,长鞭一甩,将生命树悬挂在峭壁上。只要松开手,庞大的巨木就会落入无尽深渊。
“真要这么做?”魔树之母问道,“我以为你会亲手砍了他。”
“我决定将他送入暗牢。”云婓看向魔树之母,认真道,“我曾近百次轮回,遭受无尽苦难,全部源于他的诅咒。死亡是一种解脱,我要让他尝尽我受过的一切。您会认为我过分吗?”
“当然不。”魔树之母轻笑一声,“他肆意操控你的命运,诅咒你的灵魂,复仇是理所当然。”
云婓不再多言,向身后招手。数名魇魔走上前,单膝跪在他的脚下:“陛下,听从您的吩咐。”
“诅咒他。”云婓手指生命树,“尽你们所能,让他陷入无尽噩梦。”
“遵命。”魇魔同时站起身,周身浮现黑雾,双眼充斥血色。他们集体发出尖啸,背后展开黑翼,扑向悬挂的巨木。
清脆的铃音在深渊中响起,配合魇魔的尖啸声编织出暗黑色的魔纹,网状烙印在巨木的驱干上,将他牢牢缠裹。
文字链交替发光,每一枚文字都象征一场噩梦。
待到魇魔返回,云婓手持雪松之剑,脚踏魔纹飞近生命树。同虚弱的法莫斯对视,扬起剑光,砍断他的一截树枝。
“这是为我的血亲。”云婓攥紧树枝,掌心燃起一团火光。眨眼间,树枝变成飞灰。
法莫斯来不及开口,魔树之母收起长鞭,深渊中探出十多条锁链,牢牢捆住树干和树根,将他拖拽入暗牢。
牢门开启又关闭,庞大的古木陷入无尽黑暗。
他将在囚牢中度过余生,直至生命耗尽,灵魂熄灭,身躯不复存在,永远消失在岁月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