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滋滋的开始沸腾,安芜紧紧盯着旁边那道紧闭的木门,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起妈妈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她还在生病,可宋康胜去哪儿了?
他没有一点做丈夫的职责,他居然——
居然在外面赌博。
安芜攥紧了小手,药袋子被抓的皱起。
她吸了吸鼻子,举着伞靠近那扇木门。
木门陈旧,透过门缝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一群中年人聚着围在桌子边,聚精会神的盯着中间褐色的圆筒,桌上散了一堆钞票,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宋康胜。
“开!”
“开!”
“大!!!”
“哎呀!”宋康胜眉眼皱起,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哄而上拿走了他的钱。
“康盛果然是毒手,哈哈哈。”
“还来不来了啊。”
宋康胜一拍大腿,“来来来。”
“康哥悠着点儿,你这钱快没了。”
“哎呀怕什么,反正嫂子有钱,借呗。”
“也是啊,嫂子那钱都自己捂着吧,康盛你可得想办法掌控大权啊,这哪有女人当家的道理,而且她还拖着个姑娘,有钱的娘们容易跑啊。”
宋康胜拍了拍桌子,“不信邪了,继续。”
安芜手抖得不行,眼睛被气得通红。
她不是不知道宋康胜会赌,但不知道他已经沉迷到这种地步了。
安芜忽然想起妈妈刚刚的眼神,她被气得不行,不顾一切伸手就要推门。
指尖触碰到门的瞬间,一只手倏然伸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大力拽着她往边上一拉,拖鞋对折,安芜一个不稳往边上倒去,倒在了一道黑色的人影上。
安芜慌忙中抬头,瞳孔猛然一缩。
那人穿着一件黑衣,雨水砸在冲锋衣上蜿蜒往下流,他一身水汽,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少年居高临下的和她对视,黑色的帽兜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朔。
棋牌室的麻将噼里啪啦的碰撞,木门里男人们醉生梦死的起哄。
安芜被他从冲动的情绪里拽了出来,清冷的雨滴砸在脸色,她彻底回了神。
江朔举着伞帮她挡雨。
安芜睫毛都湿了,她眨眨眼睛问:“江朔,你怎么在这里。”
江朔没答,他垂眼看她,冷声说:“你本事很大,之前那事还没长记性是吧?有没有点生活常识,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乱晃什么?”
安芜低垂着脑袋,任由他说。
他很生气:“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古弄里巷最乱的一条街,特别是晚上。赌徒、醉汉,各个都是游走在犯罪边缘的危险人物。”
她刚刚居然还想要推门进去?
江朔说完话垂头,忽然见她小声的抽噎了一下。
安芜眨了眨眼睛,她眼圈都红了。
江朔一下子就急了,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别哭了。”
安芜把眼泪擦干,她摇摇头说:“不是,是我冲动了。”
“谢谢你刚刚拉我。”
如果不是他拉住她,事情都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她撞破了宋康胜赌博,大闹赌场,可然后呢?
这事情会传开,宋康胜会怎么做?妈妈又会怎么做?
她一点都不知道。
“你生病了吗?”江朔问她。
安芜摇头说:“不是,是我妈妈。”
是的,她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回家给妈妈喂药。
宋康胜的事情等妈妈病好了再和她说。
“我现在要回家了。”
江朔没有多问,他颔首说:“好,我送你回去。”
江朔把安芜送到家门口。
安芜匆匆和他挥手,把伞塞他手里,“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江朔只是点了点头:“嗯。”
舒秋芸还躺在床上,安芜拿出温度计给她量了体温。
好在量出来温度并不是很高,安芜松了口气,给她喂了退烧药。
药吃下去后,舒秋芸舒服了不少,最后慢慢的睡着了。
一翻折腾已是深夜,安芜又给她量了体温,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她起身给妈妈捻好被子,关灯离开。
安芜把大门阖上。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房梁积攒的水珠缓慢往下落着。
她慢慢转身,打算回房间休息,她刚挪了两步,忽然听见了啪嗒的声响。
安芜仰头望去,心跳一滞。
通往二楼的石阶上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打火机窜出一道火苗,江朔穿着黑色的外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微弱的火苗摇曳着,照亮他那道流畅的下颚线。
他居然,还没有走。
江朔没有撑伞,帽子罩头坐在雨中,安芜不知道他在那坐了多久。
她没有向前,眼眶忽然酸涩。
听见声响,江朔侧脸向她看来。
他只愣了一秒,站起了身。
打火机灭了,他把手心打算点的烟塞口袋里,从石阶上翻身跳下。
站在她面前,江朔把伞打开罩着给她挡雨。
在雨里坐了很久衣服上淤积着水渍,怕沾到她的衣服,他站得离她远了些。
“你妈妈,没事了吗?”
“已经退烧了。”
江朔扯了下唇,“嗯,那就好。”
安芜没说话,她仰起脑袋看他,“你怎么,还没走啊?”
“没事干啊。”
“江朔。”安芜忽然喊他。
他垂眼,视线直白的落在她的脸上。
对上她的认真的眼神,江朔沉默下来,“因为我在等你。”
“你现在,需要我吗?”
少年撑着伞,伞柄斜罩在她的头顶上,雨丝淅淅沥沥的砸下来,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
安芜盯着他的脸,一眼不眨的和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浓黑的眼睫低垂着,唇线抿直,他们挨的不近,她却感受到了炙热的温暖感。
深夜寂静,被强压下的情绪翻滚袭来。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渐渐的,鼻子酸涩扯得耳膜空鸣周身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只想要宣泄,想要倾诉,倾诉那挤压在身上难堪重负的迷茫和委屈。
“需要。”她泪眼朦胧的点头,“需要你。”
她低垂着脑袋,小手探过去拽住了他衣服的下摆,拽的很紧,就像是拽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滴眼泪啪嗒掉下来,混入满世界正在下坠的雨滴里。
“哭什么?”
江朔直直盯着她,伸手抹干她眼角的泪。
“我不走,只要你需要,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