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卉站在边上,她看江朔打了几小时的球。
因为是运动会,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长发披肩被风吹起来,亭亭玉立。
那么多伸手递水的人,也就她敢直接走进球场。
“江朔,水要不要?”
她用两指捏着水晃了晃,语气捏的轻松自然。
江朔看她一眼,侧身说,“我有,你给钱铎鑫吧。”
程白卉脸色稍僵,转身时江朔已经在喝水了。
她抿的下唇,笑着直接走过去把水塞钱铎鑫怀里。
钱铎鑫笑:“借某人光了啊,谢程女神,我不客气了。”
程白卉笑笑说:“谢不用了,下周我生日会,到场就行。”
钱铎鑫哈哈笑着,说他有热闹当然会去蹭。
江朔灌了几口水,视线在底下扫了一圈,眸色淡了淡。
他把矿泉水丢垃圾桶,边擦汗边往出口走。
程白卉跟上去,“江朔,晚上一起吃饭吧,听说附近开了家新餐厅,我们组个局?”
“没兴趣。”
“那去打台球吗?我最近报了个班,技术进步不少,很久没一起玩了。”
“累了。”
江朔脚步不停。
程白卉有些气,脚步一跺,仰声喊他,“江朔!”
带着娇气的恼怒,也是她这种大小姐生气时惯用的伎俩。
百试百灵,至少在她爸爸身上是这样的,对付周俊也很管用,又或者说对大部分男生都管用。
江朔脚步果然停了。
程白卉弯唇,正要上前,便见他侧身瞥来。
江朔的眼色很淡,周身是不耐烦的冷意。
她吓得定在了原地,只听见他冷声说:“别跟着我。”
-
安芜在教室睡了很久,再醒来后闲来无事,拿着手机和陈欢说了会儿话。
【你们学校第一居然有八百,也太土豪了吧。】
陈欢震惊的不行,【我们学校上周刚举行完运动会,第一名只有八十八块钱。】
安芜:【嗯,我也很意外。】
陈欢:【芜芜你换班真的是明智之举,新班级处的不错啊。】
安芜笑笑,回复问:【你怎么知道啊?】
陈欢理所当然的说:【我当然知道啊,芜芜你不开心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换班以后找我聊天次数都多了,这不是开心是什么?】
陈欢是安芜很多年的朋友了,安芜的个性她最是清楚。安芜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不想把糟糕的情绪倾泻给别人,所以有困难或者难受的时候总是躲起来一个人默默消化。
刚刚转入八中的那段日子,她联系陈欢的次数很少,从只言片语中,陈欢也能知道安芜呆的并不快乐。
可自从转班后,她又和以前一样频繁起来,会给陈欢发一些有趣的照片。
陈欢默默问,【安芜,你现在的同桌还好吧?】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陈欢也从安芜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和以前班里的同桌关系不好。
她突然问起同桌,安芜咯噔一下。
她有告诉陈欢自己交了两个朋友,但是却没有提到过江朔。
她垂下眼眸,回复说:【挺好的。】
陈欢:【男的女的啊?】
安芜没有骗她:【男的。】
陈欢一下子来劲儿了,八卦问:【好看吗?帅不帅啊?多高?有女朋友吗?】
她问题好多,安芜知道如果全都告诉陈欢得被她追着问三天三夜。最后她含含糊糊的回复:【不熟,不是很清楚。】
这话发的有些违心,以至于身旁有人凑过来时她吓得人都颤了下。
桌侧一道身影压下来,带着滚烫的气息。
安芜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往背后藏,眼睫抬起看过去,正好对上江朔的脸。
江朔正打完球回来,浑身汗岑岑的,鬓发被汗气蒸的湿黏。他弓着腰压低身姿和她平齐,半张侧脸轮廓流畅有形,眉眼湿漉含笑,看着她弯了弯唇。
“藏什么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安芜心口还在跳,她捂着胸摇摇头:“不。”
江朔贴过去,笑问:“鬼鬼祟祟的,难道和我有关?”
还真的是被他说中了,他会读心术吗?
安芜有些心虚,她把手机按灭塞进桌肚里,胳膊按着,现在看不到了。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江朔勾了下眉梢。
看见她心里就是愉悦,比在篮球场上砸几十个三分球都高兴。
江朔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不去操场?”
安芜认真说:“下午没有项目了。”
“怎么没有项目。?”
安芜抬眼,迷茫问:“嗯?”
江朔站直身体,他脖颈上还搭着一块白毛巾,直白问她:“你没来看我打篮球?”
“我不知道。”
安芜低着脑袋,其实她说了谎,因为周暖姝发消息告诉她了。
可是高情商发言不能太诚实,所以安芜说自己不知道,她怕江朔不高兴,不依不挠的追问她知道又为什么不去?
江朔没有多说,嗯了一声:“行,那下次我告诉你。”
安芜点头:“好。”
江朔在自己位置坐下,他好像很渴,又拆了瓶水喝。
人也没有打开桌子,只是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两条腿大喇喇往前搁着。
安芜忽然就意识到了他的反常。
是的,他站起来了,没有坐轮椅。
她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在江朔的腿上,只是他依然穿着宽大的校服裤子,整条腿被遮的严严实实。
江朔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就笑出声。
“偷看我?”
被抓包了,安芜故作镇定的开口,“你的腿,好了吗?”
江朔勾了下眉梢,漫不经心说:“没好。”
“可是你站起来了。”
还打了球。
江朔拍了拍自己的腿,笑着说:“装假肢呗,练一练还是能当真腿用的。”
是这样吗?他心态真好。
安芜点点头说:“嗯。”
江朔抖了抖腿,忽然就问她:“你不嫌弃我?”
安芜很困惑:“我嫌弃什么?”
“我,残疾?”
安芜懵了会儿,摇摇头说:“不嫌弃。”
江朔不信,冷声说:“骗谁呢?”
“没有骗你。”安芜摇摇头,“相比于完整的肉.体,残缺的灵魂才更可悲。”
她看着他弯弯眼说:“你看过种子发芽吗?或者有个实验是关于土豆的。土豆被切成了几块,可给它一点水,只要嫩芽还能向上,它也一样可以长的郁郁葱葱。”
“你有朝气也会很乐观的生活,只要你不看轻自己,一样可以比所有人都优秀的。”
江朔:“相比于完整的肉.体,残缺的灵魂才更可悲?”
安芜点头:“灵魂没有义肢。”【注】
安芜说这段话时很认真,小姑娘刻意放软了语气,她看着他,眉眼里溢满了真诚和肯定。
一个破土豆也能被她扯出这么多道理,这要是其他人说的,江朔铁定不屑的骂一句狗屁歪理。
可当它被安芜这么认认真真说出口时,江朔的心口却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虽然他不是真的“残疾”,可是她这番话却依然让他血液翻滚倒流。
江朔闭闭眼。
真的是要命,她还想他对她多上瘾啊。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栽了。
这些文绉绉的话江朔并不会有更深的领悟,他身体完整,用不着。
可到底听出了些什么。
相比于肉.体,她更爱的是灵魂。
完整的灵魂。
女孩已经转过了身,细碎的刘海被风轻轻刮起,贴在耳侧。
她垂眸看书,有一种脱俗的淡然。
江朔抬眼看着她。
那如果,如果我用完整的灵魂、非你不可的灵魂来追你呢?
你肯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