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明月曾照小重山 闻檀 8985 字 9个月前

亲自将那玉环交到了谢昭宁的手上,又叫仆妇将那匹西北番马牵过来,要给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张郎君,张郎君一脸地高兴,不住地向谢昭宁道谢。今日能赢了这次击鞠全凭谢昭宁。

谢宛宁在旁也向谢昭宁道喜,指甲却掐进手心里,不想自己竟就这般与此物失之交臂,亦不想今日竟出了如此多的意外,竟让谢昭宁出了风头。她心中的不甘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寻常这样出风头的明明都是她,今天竟然让谢昭宁也出了风头!

谢昭宁握了握那触手生温的玉环,这样的东西现在是用不上的,但是只要不落在谢宛宁手里,她就是高兴的。

堂祖母精力毕竟不济,在这击鞠场看了多时,已是想要回去歇息了。

谢昭宁看到站在堂祖母身边,眨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的谢明若,她看向谢明珊,笑着问:“明珊妹妹,方才答应过我什么,总不会忘了吧?”

谢明珊和高雪鸢自然是根本没料到谢昭宁竟真的能夺得头彩,根本没准备向她奉茶认错,这岂非是丢了大人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答应的,眼下又被众目睽睽地看着,又如何能反悔,她们在这汴京的世家中,如何能处下去。

两人只能极不情愿地,一个向谢明若奉茶认错,一个向谢昭宁奉茶,谢明珊说话的声音似乎比蚊子声还要小些,几乎都快听不到了。高雪鸢自是高傲,又怎会说出赔礼的话,动了动嘴唇应付罢了。

谢昭宁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之辈,何况这两位贵女,又是实在是高身份,她并不能真的得罪。只是将此作为赌约,才能逼她们说出道歉的话。

她们道了歉仍是不甘,但方才丢了如此大的人,也奈何不得谢昭宁了。

谢明珊拉着高雪鸢的手,有些笨拙地安慰她:“高姐姐不与她计较,高姐姐是有大前程的人。她呢,不过是个连求亲之人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

谢宛宁也柔声道:“义妹莫气,下午便是你极喜欢南戏,咱们正好能回去看戏了。长姐的性子便

() 是如此,义妹莫与她计较就是了。”

谢昭宁在背后听了笑一声,但也懒得说谢宛宁什么,想必她今日是早已气疯了,恐怕正忍痛至内伤,说什么都是合理的。

此时林氏派人来传话,要她们这些郎君娘子们也回去了,她们特地请了时下汴京极有名的庆远班子来演南戏,眼下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派了轿撵和牛车来,高雪鸢这样身份的贵女,自是坐着轿撵走的。本来因被迫要给谢昭宁道歉,是气得不行的,但是听了谢明珊和谢宛宁的安慰,她也顺气了。

谢昭宁这样的人未来能有什么好前程,不过是随意寻个举子或者富户嫁过去罢了,哪里有她未来这般的煊赫,根本不必与她生气。想到这里,高雪鸢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只是还左右看了看方才匆匆露面的顾三郎君,疑惑道:“顾家表哥却不知又去了何处,否则也可以回去一起看南戏了。”

高家与顾家虽都是顶级的豪绅之族,但是顾家与高家还是一道天堑,何况高家真正厉害的是大房一家,平阳郡主一家是二房。高雪鸢称顾三郎君为顾表哥,仍有套近乎之意。

但是四下看看,并不能找到人,贵女们便也失望离开了。

谢昭宁则需要上牛车,但她摆手拒绝了,不过几步路而已,她倒不如自己走回去罢了。

谢明若想同她一起走回去,但是谢昭宁想着她身子弱,又跟着跑了半天,叫她同自己的姑姑先回去,并且认真地揽着她的肩,告诉她:“明若,你听姐姐的话。日后谢明珊若是还欺负你,你就来找姐姐,明白吗,姐姐帮你欺负了她回去!”

谢明若点点头。她现在还不过十一二,长得极粉嫩可爱,一双眼睛里只印着她。

谢昭宁想起董荐那个模样就犯恶心,击鞠比不过自己,竟然还想动手。这样的蠢货,以后定是会家暴妻女。又想到这样的蠢货,日后居然会因为耽搁了年岁娶了明若,她就极其不舒服。她又告诉谢明若:“还有,再记住姐姐的话,日后一定要自强,即便是姐姐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能任人欺负,明白吗?”

她也并不能直接告诉明若,不要嫁给董荐。她这样不受宠的庶女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只是,她定会暗中帮助她,绝不会让她再落入泥泞中就是了。

但是无论什么境况,人都要自强,这句话她却是要告诉她的。

谢明若还是乖乖点头,好像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会同意一样。

谢昭宁看得心里软软的,又摸了摸她的额发,才让她的姑姑将她带走了。只是仍能看到车帘挑起一个小角,似乎还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和青坞这才一起离开击鞠场。击鞠场是通过一条宽阔的青石路,直接与东秀谢家的后宅相连的,主仆两人不过走几步路,就到了东秀谢家后院的半坡亭。青坞也被她方才的击鞠赛感染,她的击鞠也极好,热烈地同她讨论她的技艺是否退步了。主仆甚至约着日后去城外,带着红螺一起去击鞠。

只是此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位娘子留步。”

谢昭宁

回过头,只见此时已是春日的黄昏光景,四下淹没在黄昏的光晕之中。一株杏花树横斜于半坡亭外,而方才她见过一面的布衣青年,正蹲在树下。

看到她之后,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他一直是蹲着,待他站起来,谢昭宁才发现他生得极高,身材修长。因他长得极好看,长眉入鬓,双凤眸,当他缓步走近时。风吹起他的衣带,动作竟十分优雅,宛如云中白鹤,恍惚之间,谢昭宁竟有种翩翩浊世之感。

随即,他开口道:“……我瞧着你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这是我做的辟邪符咒,承蒙娘子赐樱桃之恩,这枚辟邪符就送给娘子吧。”

说罢他伸出手来,他白皙修长的掌心上,果然摊开放着一枚符,黄色的纸,叠成了三角。上书‘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辟邪斩妖除魔’。

谢昭宁:“……”

这人究竟是谁?

她才没有什么血光之灾,要什么辟邪符!

他分明看上去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怎的要做什么辟邪符咒?

她正想开口拒绝,此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四叔,您怎么在这里?”

谢昭宁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正是方才那个被众人围绕的顾三郎君,身后跟着两个侍从,正笑着走过来,看着两人的神情却有些疑惑。又更多地看了谢昭宁一眼,刚才谢昭宁在击鞠场上夺得头彩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过他如此郑重的眼神,仿佛疑惑她为什么能和这位青年搭上话:“谢大娘子?”

谢昭宁听到他叫面前这个人四叔,心中却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又看向面前这个仿若穷书生一般,腰间却又挂了个罗盘的青年。这位顾三郎君是顾家的旁支,能让他叫一声四叔的,必然是顾家的主支,并且辈分在他之上。

四叔……极具危险……

谢昭宁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她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是谁了!

当年她毒冠汴京,可也不过是个妇人,能造成的破坏有限。可那个时候,汴京却有一个真正的极恶之人。他曾于家族覆灭之时,提刀斩亲兄,灭母族,后替新皇诛十族、灭西夏,人称‘十殿阎罗也要拜他之下’的绝对狠人,他的名字如雷贯耳,能止小儿夜啼。就是赵瑾也并不能将他奈何。

那时候的满汴京,说到谢昭宁,能痛骂三天,不绝于耳。可是说到他,却只能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他就是定国公世子,后来嗜杀成性的北厉王。

可是谢昭宁仍记得,他有着一个极文雅的名字——

顾思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