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肯吃?”
来人掀开食盒,露出未曾动过的饭菜:“年纪虽然小,性子倒是倔强,只嚷着要回家,半口饭菜都不肯用。”
族老轻轻摇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在他看来,随清逸便是再有骨气,也只是一个孩童。若是挨饿的时辰久了,身子熬不住,就什么都会吃掉了。
随乙见食盒中的饭菜丰盛,便随便捡了两口用。族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整日就知道胡闹。那元氏新丧,随席玉尸骨未寒,你就按耐不住跑去缠她,不怕随席玉的鬼魂前来寻你?”
随乙面上轻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要能得到美人的身子,便是被随席玉鬼魂缠身又如何?我见到元氏的第一眼,便知道此女不凡,只可惜她身子生的妖娆,性子却不是个招蜂引蝶的,我每次使着眼色勾她,却被她躲开了。随席玉还曾经因为此事威胁了我几次,不过他如今死了。死人是管不住活人的,随席玉的娘子如花似玉,又是这般年纪,怎么可能会为他守住。既是如此,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先让我……”
族老闭上眼睛,不去看随乙被色所迷的模样。
桓瑄本以为,从随家族人们手中要回随清逸,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随氏族人最要脸面,他们得了随席玉的抚恤银钱,定然要有堂而皇之的名头,而照顾随清逸便是最好的由头。倘若随清逸被要了回去,那些到手的银钱,也要跟着随清逸回到元滢滢的身旁。因此,尽管桓瑄身份贵重,随氏族人却是不肯松口,甚至反过来劝告桓瑄,要他莫被元滢滢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元氏那样的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惯会以美色惑人。桓公子年纪轻轻,心肠又软,轻易便会被骗去。只是古有孟母三迁,可见对于孩童而言,周遭的影响何等紧要。我们身为席玉的长辈,自然要替他抚养好后代,不让元氏养歪了清逸。”
桓瑄拢紧眉峰,他既然出口答应了元滢滢,便不会因为族人的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念头。桓瑄看着面前这些倚老卖老的族人,心中生出淡淡的烦闷。他忽然觉得,这些人变得面目可憎,远远不如娇弱可怜的元滢滢看着顺眼。
随氏族人不肯相让,桓瑄未必没有旁的法子。但桓瑄心中想好了办法,元滢滢却是不知道的。她自从离了随清逸之后,便六神无主,整日茶饭不思,本就纤细的腰肢又清减了几寸。
听闻随清逸不肯用饭,元滢滢眼睫轻颤,豆大的泪珠便扑簌簌滚落。她心中惦记随清逸,便做了饭菜前去探望。但随氏族人心狠,连让元滢滢见上一面都不肯。随乙意有所指地暗示元滢滢,倘若她愿意舍弃矜持,将身子给了他,随乙情愿帮元滢滢见到随清逸。
元滢滢断然拒绝,她虽然需要男子陪伴在身侧,但应当是值得依靠的颇有权势的男子,而不是随乙这般,用蝇头小利便能哄骗她到床榻去。
随乙势在必得地凝视着元滢滢:“我等着你——前来求我的那一天。”
马家媳妇给元滢滢出了主意,要她去
告官,便说随氏族人欺负元滢滢新寡,抢走了随清逸和所有银钱,想要硬生生逼死她这个丧夫之人。
元滢滢轻咬唇瓣,眸色犹豫:“可知府会帮忙吗?()”
官府断案,向来偏向于宗族。而且随氏族人平日里多和知府有往来,即使是告官,大概也会偏向于随氏族人,而不是元滢滢罢。
“之前的那个知府,听闻因为犯错,被贬谪到其他地方去了。如今上任的这位,年纪轻,处事公正。刚上任没几天,便了结了几桩陈年旧案,想来你去求他,或许能把清逸抢回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元滢滢的眸中闪着细碎的亮光,她当即去了官府门外击鼓。衙役领着元滢滢进去,她站在堂下,看看红底黑字的匾额,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今日本是江暮白休沐的日子,他接连经手了几桩旧案,身子乏累,本欲好好休息。江暮白刚沐浴结束,便听闻有女子在官府外鸣冤。
“大人,可需要属下把她赶走,要她明日再来?”
江暮白摇首:“凡是站在官府门外的人,哪个不是心急如焚,半天都等不得。无妨,你先将他请进来,我稍后便到。”
“是。”
因为时间匆忙,江暮白未曾束发,纱帽之下遮掩的是凝着水珠的发丝,一袭蓝黑色官袍衬得江暮白儒雅的身姿,多了几分严肃。
江暮白开口,声音似清冽的溪水。
“你有何冤情?”
元滢滢看着江暮白的脸,却突然出神,一时间竟是连行礼都忘记了。
“大人问你话,你需跪下行礼!”
元滢滢身子一颤,望着江暮白的眼眸里萦绕着水光。
江暮白摆手道:“不必行礼。”
他今年中举刚刚下放做官,身上没有其他官员的陈腐气息,不会因为元滢滢忘记行礼,便叫嚣着让人笞打她,以立下权威。
只是,江暮白深觉,堂下站着的女子看他的眼神分外奇怪,那沁水的眼睛里萦绕的忧愁,仿佛快要溢出来。那副悲伤到快要破碎的模样,好似两人不是初次见面,而是旧相识。
江暮白这般想着,便询问出声。
元滢滢眸色轻闪,她胆子小,此时心中突然涌现出勇气,朝着江暮白说道:“大人可否移步到民妇身旁,让我看上一看?”
众人惊讶于元滢滢的胆大妄为,想着若不是江暮白脾性温和,换做其他人,定然要斥责元滢滢无礼。
而江暮白闻言,果真从圈椅中走下来,朝着元滢滢走去。
他行走不急不缓,身若青竹般俊逸挺拔。恍惚之中,元滢滢竟好似看见了随席玉的身影。
泪水模糊了元滢滢的双眸,顺着香腮滑落至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