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驰的指尖就要触到枪的时候,宋宏盛猛然将头往她冲过来的方向一撞。
章驰侧身往左偏了一点点,在高速行进时被人撞开,就好比运动场上摔跤的短跑运动员,一旦中断,就很难再捡起来之前的速度。
更危险的是,他们很容易摔得找不着北。
宋宏盛得寸进尺地将整个身子往章驰的方向倾去。他已经放弃去抢枪了。他现在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于度能够拿到枪。
将宋宏盛推开的时间也会减缓她的速度,她只能拼命地往左边让,伸长左手去够枪。
但一只青筋突出,指甲剪得格外光滑干净的大手率先一步拿到了枪。
于度笑了一下。
笑的弧度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够察觉到。因为他很快就收起了笑。
他“咚”地一声翻身落到地上,从跟墙壁平行变成了跟地面垂直。
他举起枪。
动作非常迅速,行云流水,好像他曾经做过这个动作无数次。他将枪口往右手边对去,食指在同一时间往下按压。
在很近的距离之内,他甚至不需要瞄准。
这一场赌局就是这样惊险刺激。
没有抢到枪的人,就会成为靶子。不会再有逃跑的机会。
宋宏盛大松一口气,他也禁不住地想笑,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者棋高一着的得意,甚至还有一丝轻蔑——人总是在跨过高山之后,自命不凡地觉得从前走过的只是小丘。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风中。
他的双脚突然离地了。
章驰双手抓住宋宏盛的胳膊,准确一点,小臂的位置,好像在摊开一张面饼,一个活生生的身高不止一米八的大汉就这样被她扯开在了半空中,他在瞬间化作了一个不能自主的摆锤,尖叫着在空中从右往左做加速度。
“砰”。
子弹打出。
打在了挡在章驰身前的面饼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
宋宏盛的肩膀被打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在空中飞洒,落到墙上,安分守己地缓缓下坠。
“咚!”他的腿重重砸在了墙上,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要从墙上滑落,但他的脚刚刚触地,一阵风就从他的面前拂过。失重感重新袭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又到了抛物线的最高点。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声刺耳得连自己都头皮发麻。
他像一只布偶娃娃一样被砸给了于度。
他跟于度差不多的身高,但他的体型更大,他早就过了最佳的状态年龄,松垮的皮肉包裹着的肌肉组织变得若隐若现。很大一块。于度往后撤去,宋宏盛在空中被甩出来的速度比他动得更快,人就这样来势汹汹地砸往他的左边胸口。
于度猝不及防被砸到了墙上,宋宏盛变成了一个大锤,砸得他几l近对折。
“呃呵!”
枪又从手中飞了出去。
滑出去半米。
宋宏盛终于在此刻得救,抓着他摊饼的那个女人有了新的目标,她释放了她的双手,宋宏盛“砰()”地一声砸在了墙角,疼得龇牙咧嘴。
她的目标又成了地上那一把枪。
于度很快反应过来,仿佛抽条的嫩叶一样从墙上拔起,飞射到了地上,他伸手要去拿枪,枪却被一只脚给踢开。
一个拳头在同时砸向了他的脸。
于度侧身躲过,拳头带起来的劲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侧脸,等他回过头时,挥拳的人已经伸手去抢被她踢远的枪了。于度往墙上一跳,四肢黏在墙上,咻?()?[()”地一下又从半空俯冲而下,那把枪就这样被他拦截。
重新落进了他的手里。
他的手指灵活得如最丝滑的绸缎,轻而易举就钻进了扣动板机的固定框,他正要往下用力,一只手就在此刻抓住了枪筒,黑色的金属外壳在一瞬之间跳进了燃烧炉,从最外面开始往内凹凸不平的融化,那一把坚硬的枪,就在此刻被捏得成了一个麻花。
子弹再也无法从里面出来了。
于度赶紧抬起手指将枪甩开——扭曲损坏的枪不仅杀不了人,强行开枪还可能伤己。
一只拳头再次砸向他的面门,他张开手脚瞬间跳到墙上紧紧扒住墙壁,拳头落空了,那个女人正在抬头仰视他。
异血的变异情况是比彩票还要难以预测的东西,不是所有的异血变异的方向都是进攻能力,也不是所有的异血在变异之后都能够将身体平衡在一个能够自如操控的点,在本就边缘的异血人中,拳头是决定生存地位的最重要条件,而能够突破人体限制,获得像他这样能力的同时还保留进攻性的,又是万里挑一。
通常情况,能够上墙的动物都体态轻盈——这也意味着无论它们本身的天赋几l何,在遇到更庞大生物的时候都有着天堑的进攻差距,大象甚至在自己无法察觉的时候就踩死了一群蚂蚁。
他很稀有。
他保留了壁虎基因的同时,还有非常强的搏杀能力。
“咻”——
于度就在此时从天上张开四肢飞下,他伸出脚,朝着章驰的脑袋踢去,由于速度太快,宋宏盛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还得于度亲自给他发号施令——
“蠢货,杀了她!”
章驰极速后撤,但刚才还是守护神的金属栏杆就在此刻化作了阻碍她速度的最大障碍,她的小腿和背部都快贴到了拱起的栏杆上,但那一只飞脚依然踢中了她。
但幸好,不是脑袋。
只是肩膀的位置。
一声极重的闷哼之后,她脸上的五官不由自主地挤拢。这一脚太重了,即便在改造营,她也没有遇到过在力量上能够跟他相“媲美”的红章。
宋宏盛终于被那一声痛哼叫醒,他环顾四周,幸而这废弃的铺面里不仅有碎成各种形状的小石块,还有很多一看就资历颇老的金属管,零零散散堆在屋内,尤其是门口和
() 角落位置。他伸出手,挑中一根离他最近的婴儿小臂粗细,一米长的金属管,忘了痛一样地拔地而起,边跑边将管子从半空敲下——
如无意外,这根管子会敲中那个女人的头,她会头破血流。
这是一个极大概率的事情,于度的一脚使她被限制住了走位,她刚刚才被踢中,她应该痛不欲生,她还没有时间反应,她对偷袭招架无能。
可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知道赢家是谁。
金属管毫无阻碍地从天上落到了她的面前,但就在快触碰到她鼻尖的时候,一只手将管子握住了。
宋宏盛睁圆了眼。
中空的金属管在她手中发出“砰”的一声响后就开始往内挤压,空气被迅速排出,被她手掌握住的金属管跟着她手指的施力部位一寸寸变形。管子的进攻被横空拦截,冲击力渐渐散掉,终于,她一把将金属管夺了过去——她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握住!金属管像条刚上岸的鱼一样声从他的手中滑掉!
半空中出现了一抹身披月光的银白。
那根金属管现在跟他反目成仇,毫不留情地冲他脑门而来。
“梆!”
一声重响。
血从他眉心靠上一点的位置涌了出来,跟刚刚开闸又坏掉的水管一样,止不住地往外倒水。
红色的水。
他感觉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的头一定破了。
也许脑浆都被打了出来。
不是每个人死之前都能够照镜子,所以通常情况下,像他这样的人会带着遗憾死去。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死因,却在猜测自己的死相时,彻底地陷入黑暗。
“咚”。
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温暖,熟悉,又久违。
刚才被重脚踢得快要碎裂的骨头和肌腱在这一刻重新链接,它们互相耳语,垂询这具身体的主人,最终自在地在血肉当中交融,复生。
她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左肩还有一点淤青程度的牵扯痛,但已经完全活动自如。于度滚落地面,很快又重新爬上了墙——他满脸都是骇然。
她能够操控金属,并且力大无穷。他的肌肉爆发力已经算是姣姣,但正面对上很难讲吃亏的会是谁,经常战斗的人,第一时间应该想到的是自己的优势。也许缠斗会赢,但他不想挨没有必要的拳头。
他能够上墙,她不能。除非她能飞,否则她打不到他。她弄坏了枪,现在谁都没有能够带来绝对优势的杀伤性武器。
他只需要躲过她的进攻,就有无数次进攻的机会。
章驰站起身,她看于度的视角又变成了仰视。
她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还挺聪明。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他没有给她留太多的思考时间,最佳的进攻时机是敌人刚刚起身或者结束战斗的时机,在此时,他们对危险刚松了一口气。
但很显然,以己度人,
总是错漏百出。
那位在地上伫立的麻烦伸拳往天空一顶——她竟然猜中了他的进攻意图!于度惊慌失措往她身旁侧去。他想进攻的目标是她的头,即使没能把头拧下来,也可以缠住她的眼睛,失去视野的人在分秒必争的战斗之中近乎会失掉一半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