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一喜:“婆婆活了!那婆婆在哪里?”
她不疑有它。
只要是弱轻说的,江绪都是会信的。
江绪当然是喜欢沈吟雪的,能得到沈吟雪活过来的消息,自是喜不能自抑,只是可怜沈素听着她这一声婆婆被吓得不轻。
江绪喊沈吟雪婆婆真没什么,只是对她耳朵不好。
“小素。”她们三人当中,只有卫南漪感觉到了沈素的不太对劲:“按着辈分来说,绪儿是该这样叫的。”
沈素没说话,卫南漪眸光轻颤,陡然间黯淡两分:“按着辈分来说,小素还该叫我一声……”
她还没说完,沈素就急匆匆打断了卫南漪:“夫人,太小又不是我的错!你不能因为这个嫌恶我!”
沈素情绪激烈,说话又急又快,还有点委屈。
卫南漪听得好笑。
她是在介怀辈分,只不过是在介怀自己年长,而非是介怀沈素年轻。
沈素跟她反着来了。
她还握着沈素的手
,自是牵得更紧了一点:“小素很好。”
得了夸赞,那委屈就消散了干净。
只是当着江绪面闹脾气,果然是有点别扭的。
可江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她和卫南漪了。
弱轻还是摸着裕灵剑,含笑问着江绪:“是啊,沈吟雪活过来了,你说小主人和旧主人,究竟该跟着谁?”
神器和灵器不同,她们主人的印记是不会被抹去的,上一任主人身死以后,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等待下一任命里有缘的主人。
弱轻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一早就认定了江绪为新主人。
沈吟雪将她留给江绪的时候,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裕灵剑身上依旧有沈吟雪的血印记。
她死时感知不到,可现在沈吟雪灵魂重聚,肉身重凝,再次变作了血肉之躯,裕灵剑上也就同时有了两个活着的血印记,所以弱轻现在还活着的主人有两个,她不再是只能跟在江绪身边。
江绪小脸在瞬间变得煞白,她紧张地拽住了弱轻的手:“弱轻,我会背着你,会听你话,可你跟着沈阿婆的话,还得被江蕊平凶,当然是跟着我更好。”
她将不能没有弱轻摆在了脸上。
弱轻神情不端,眼神戏谑,她道:“可是小绪今日喜欢白姑娘,明日再喜欢个水姑娘,如何就能保证你的这些姑娘就不会跟江蕊平一样容不得你待我好呢?”
“那我今日不喜欢白姑娘,明日不喜欢水姑娘不就好了。”
江绪应得很快,也很傻:“弱轻,我可以发誓的。”
弱轻笑而不语,慢悠悠将裕灵剑重新挂回了江绪背上。
沈素有短暂的静默。
弱轻摆明了在诓骗江绪说她爱听的话,也只有江绪还无知无觉。
弱轻才不会回到沈吟雪手上呢。
她一心一意想找个乖的,听她话的主人,沈吟雪可不仅不符合,甚至可以说她有愚弄弱轻的资本,弱轻可没那么傻,也就是江绪没看明白了。
可沈素对于江绪来说,到底是个坏人,真要她来说些什么也不太合适。
沈素轻轻捏了捏卫南漪的手背:“夫人,你不说点什么吗?”
卫南漪眼中透着些无奈:“不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就算是江绪的阿娘也是说什么都不合适的。
弱轻也不至于害了江绪,这些年绝境不都是她陪着江绪走的。
她们耳边刚刚消停一会儿,那狐四涟和狐三白就过来了:“首领大人,现在秘境已经跟雁碧山相融,我们该如何处理这次秘境历练的事?”
要是平常遇见这等秘境,众修士肯定要将秘境宝物一扫而空的。
可现在这片地方融了雁碧山,也就成了妖族的地盘,真要抢空了,妖修不愿意,真要一点不给,人修不愿意。
“秘境历练先结束,将此处结界重新封起来作为长期试炼之地,人修五百年可来此历练一次,依旧是
元婴以下,至于此次,三日后秘境可重开一次,开上三日,能拿走什么,还请她们各凭本事。”
狐四涟不太满意:“那岂不是太便宜人修了些。”
狐三白倒是心领神会,贼兮兮地笑了两声:“秘境就在雁碧山,妖修想何时进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重封结界的时候也可以做点手脚,比如将几片药田分出来。”
老狐狸总不会让雁碧山吃亏的,沈素也就着手让他去办了。
在姜邬被踩得不成人形,连叫都叫不出声后,江蕊平终于是大发慈悲一把火烧了他。
稳定局势以后,她们一行人也就浩浩荡荡回了狐族找冷茹,还有在冷茹手中勉强吊着命的江谙。
刚刚到狐族,她们就看到了站在狐族结界处的沈吟雪。
沈吟雪见了她们,露出了笑意:“看来,我还不能死。”
明艳的阳光落下能够在她身后投下一抹影子,莹白的肌肤下有青筋若隐若现,面色也红润有了气色,这一切都在倾诉她活过来的事实。
托天命之子命格的福,她不仅有了生命,就连原先的灵根和命格都回来了。
沈素刚想说上两句话,江蕊平就一把扯住了沈吟雪的衣襟:“你当然还不能死!你以后最好勤于修炼,永永远远陪着我。”
江蕊平眸光恨不得吃人,要是换个狐三白她们早该吓破胆求江蕊平快点消失了。
可沈吟雪只是轻轻摸了摸江蕊平的脸:“半仙啊,是不是太难了些。”
“我不管!”
她闹着性子,沈吟雪自是松了口:“好,都好。”
江蕊平这才哼哼唧唧松开了沈吟雪的衣襟,还顺手替她摸平了褶皱。
沈吟雪终于是有了跟她们说话的机会,她扫过江绪,心中多了怜惜:“绪儿,快去吧,我已经见过他了,估计活不了太久了。”
她替江绪指明了方向,江绪也是拔腿就跑。
不是心疼江谙,而是她还没来得及捅上江谙两刀。
等着卫南漪和沈素追到江绪的时候,江绪已经在冷茹吃惊的目光下连通了江谙数十刀,每一刀都能割下来江谙大块的血肉。
她从不掩饰对江谙的痛恨,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
溅出的血染红了江绪的脸,她整张脸上多了妖异。
江谙不知这一路上又在阿绫,冷茹她们手上受过什么摧残,他眸光早已没了一点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满目死水:“杀了我啊!江绪你要真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我是作了恶,但你今日胆敢弑父将会背负一生的骂名!”
“你以为我不敢吗?”
江绪手中的剑一翻就直直地朝着江谙的心窝捅过去,但另有一把灵器抢在她前面刺穿了江谙的心脏,那把灵器赤红发烫,上面是根根锯齿,随着刃尖转动,锯齿搅动着那颗心脏,竟是搅下块块碎肉。
沾了血的灵器,很快就着了火,竟是活活烧死了江谙。
那件灵器正是青火双刃的红刃,动手的人则
是沈素。
沈素松了口气,还好是赶在了江绪前面。
江绪盯着她,沈素只能无奈叹气:“江谙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但不能死在你手中。”
“你也觉得我杀他是错的?”江绪不甘地喊道:“可他做错了事,我为何不能杀他,难道就因为那点血缘?”
沈素收回了青火双刃,淡淡道:“不,我抢在你前面动手,不是觉得你错,而是因为夫人不希望你弑父。”
早在落月城的时候,卫南漪就说过了江绪的人生仅仅属于她自己,
卫南漪生女儿,不是为了将仇恨,将痛苦变成枷锁将她束缚的。
江绪现在当然能杀了江谙,可如果动手的真成了她,那她怕是会添上心魔。
要说原因,还真是那点血缘。
江绪不是原书的大反派,她人性尚存,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背负罪孽,再者说沈素很愿意动这个手,她早就幻想过无数次江谙会如何死在她手中,这会儿虽是匆忙了点,但她承诺卫南漪的事也都一一做到了。
沈素的话让江绪高看了她一眼,她望望卫南漪,又望望沈素,忽然问:“沈素,是不是我阿娘不希望发生的事,你都会尽力阻拦?”
“这是自然。”
沈素的回答掷地有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江绪有短暂的失神,余光瞥着江谙正在火中化为灰烬的身体,忽然半开着玩笑道:“阿娘,要不我以后叫卫绪吧,你要实在想让我叫沈绪,我也能勉为其难地同意。”
卫南漪轻轻摇头,她拦住了江绪:“不,阿娘什么都不想。”
江绪没明白卫南漪的意思。
卫南漪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慢慢替她擦干净了血污:“绪儿,你只属于你自己。”
“可我讨厌他。”
江绪依旧不明白卫南漪,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指了指烧起来的焦尸。
“可你是江绪,不是江谙啊。”沈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参与进去她们母女的对话,只是看着眼前的画面,她忽然想到了许多事:“我阿爹也待我不好,非打即骂……偏心至极,我也很恨他,那我是不是也要改个名字?可我不是沈素,我又该是谁呢?我活得不算很长,也不算太短,只是活着活着才发现,我恨的人太多了,厌的人也太多了,可谁都好像跟我没有太大的瓜葛,算来算去最后属于我的竟然只有个名字。”
沈素思绪有点乱。
从刚刚看着卫南漪温柔地跟江绪说那一声你只属于你自己的时候,沈素的情绪就不太对了。
她总是在背负些不属于自己的使命,被拽入不属于她的生活中。
属于自己,好像是奢望。
沈冀不会放过她,父母也不会放过她。
沈素渐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名字而已,我就是沈素啊。”
“小素。”卫南漪轻轻拽过沈素,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焦急地问道:“小素,你怎么了?”
沈素回过了神,指腹触碰着湿润的皮肤,人清醒了几分:“你心中无他,便跟他毫无瓜葛,你心中有他,就算将名姓都改了也依旧是他的女儿,真正的摆脱是从心开始的,而非是姓氏,这世上姓江的人千千万万,你说你是跟着江谙姓使得,难道说是跟江蕊平姓就使不得了。”
“江姑娘,你只属于你自己,名字也只属于你,你不必因为任何人而厌弃你的名字,舍弃你自己,更加不要因为一个人去厌恶整个姓氏。”
江绪眼眸微微发怔,神情恍惚。
很奇怪。
沈素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又没有那么明白。
弱轻再次从裕灵剑中出来,轻轻推了一把江绪,让她回过了神。
江绪回过了神,还是有些呆:“弱轻,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弱轻捂着嘴,斜了眼不约而同没了声音的沈素和卫南漪,眸中噙着笑,再次推了一把江绪:“是啊,小绪这会儿可不得去找江蕊平,说道说道以后跟着她姓的事。”
“嗯,我这就去!”
江绪深信不疑弱轻的话,带着弱轻冲了出去。
她俩一走,静默良久的冷茹也立刻消失在了狐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