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素想吗?”
卫南漪下意识地问出了口,目不转睛地瞧着沈素。
她在期待沈素的答复,可这次沈素不想给卫南漪答复。
这些年卫南漪好像已经习惯了凡事先问过她,只要她不寻死,不让自己受伤,卫南漪都在以她的想法为主,可她们不是非要谁听谁的。
沈素轻轻摇摇头,语调温柔地冲着卫南漪说:“夫人不必顾虑我,我想先听夫人的想法。”
她望着卫南漪在笑,笑容温和又真诚。
这些年什么都会变,唯独沈素的炽热眸光不会变。
卫南漪还是很爱看沈素的眼睛,哪怕她现在拥有了看遍她所有的资格。
她在沈素的注视下,柔声道:“小素,我其实一直都不太看重这个。”
卫南漪说的是实话。
如果
她追寻的是仙道,那她就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提升修为上,而不是去钻研那些术法、阵法,甚至能因为镜衾一句话,花上大把的时间为妖修研究出来天阶修炼术法——紫转玉凝诀。
卫南漪眸光终于是从沈素身上挪开了,她看向了人群:“江师叔仙骨已毁,永生永世都不能成仙……师父和江师叔自我幼时就待我极好,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常伴她们身边,好好孝顺她们。”
沈素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腹:“夫人不想就好。”
卫南漪还以为沈素问这个是因为她想,所以说出心中所思的时候也会有几分忐忑,可没想到等来的是沈素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她有些奇怪地看向沈素。
沈素在她的注视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仙规可严了,仙人之间不能拥有私情,我这么喜欢夫人,当然不会为了仙途,舍弃夫人!”
成仙可没什么好的。
起码对于沈素来说,没什么好的。
她刚刚穿书到此的时候,满心所想便是混吃等死,安稳地度过百年。
世间纷扰跟她无关,就连寿元都不想追寻。
要不是遇上卫南漪,她应当还在落月城平静度日。
只是……不遇上卫南漪,她怕也早死在螳螂妖和翠桃手中了,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这里,报了仇,了结了心魔,她本就没有的野心也就跟着消失无踪了。
她跟卫南漪应当是命里注定的姻缘。
卫南漪不想的,亦是她不想的。
沈素咧着嘴傻笑。
卫南漪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唇,将她过于放肆的笑声堵了回去,红着面,冲着沈素摇了摇头,这才柔声问道:“小素如何知晓仙规?”
沈素也反应了过来。
那厢在寻仇,她们在这谈情,还笑得如此开怀倒是不妥。
她收敛了从卫南漪指缝溢出的笑声,她想回卫南漪的话,只是还被卫南漪捂着嘴。
卫南漪柔软的掌心贴着沈素的唇,越贴越紧。
那股子刻进沈素灵魂的香味不住飘入鼻腔,沈素也跟着卫南漪红了脸,她抬手指了指卫南漪捂住她的唇的手,卫南漪这才慌乱不已地松开了她。
等着卫南漪松开她。
沈素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夫人,是弱轻前辈跟我说的。”
她话音刚落,弱轻就从她身后飘了出来:“倒也不是不能有情,只要你甘愿永生永世为仙侍,为仙灵,做仙界最低等的仙,也就能有情,只是你们很有可能会被分到不同紫仙金仙的宫殿中,她们并不会苛待你们,但仙家宫殿相隔甚远,仙侍要种灵花灵草,还得喂食仙兽,灵花灵草仙兽都金贵得很,一个疏忽就会折损,估摸着也就是几百年见上一次吧。仙灵呢,则是要不断下凡尘迎新仙,别说是见面了,一个不好还有可能遇上江蕊平这样不愿成仙的人,很有可能会被人毁了仙身,炼制成剑灵,永生永世跟剑相随了。”
瞧瞧,她又算上这笔账
了。
沈素始终是看不透弱轻的,说她恨江蕊平也没多恨,说她不恨了吧,她又常常会阴阳怪气地提上一提,而且弱轻怎么那么喜欢从别人身后突然飘出来?
她将弱轻上下打量一番,看着弱轻始终离地的脚,忍不住问:“弱轻前辈,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弱轻听着沈素这样问,眼珠子轻轻转动,人已经在沈素和卫南漪跟前飘了个来回:“我是灵,又不是人,理该飘来飘去才是。”
这是什么道理?
沈素没有跟弱轻争辩,而是问了她件正经事:“弱轻前辈,这寒渊禁地是什么地方?”
听到寒渊禁地,弱轻倒是不再飘了。
她扯了扯唇:“仙界用来惩罚不守仙规仙人的地方,那乃是无灵之地,罪孽深重的仙人会被困于寒渊禁地上万年,但去那的仙人,无一例外不出千年就会被冻死的。”
妖修和人修都很难被风雪冻伤,更别提是死亡了。
竟是连拥有仙骨的仙人都能活生生冻死,怪不得白音听到罚她去寒渊禁地反应会那么大。
看来白音和姜昇的结局不会太好。
沈素注定是没有办法看到白音和姜昇的下场了,可她看到了姜邬的。
一代紫仙姜邬经过盛清凝她们的折磨,现在身上是空无一物,血肉都被片了下来,只剩下脑袋和支撑着脑袋的躯干骨头架子。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活着。
他用那只独眼扫过凌虐他的所有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蕊平提着他的头颅,用力朝着他半张脸打了一下,将他半张脸打得凹陷了进去。
更血腥了。
沈素朝着卫南漪靠了靠,抱着卫南漪的手臂,问着江蕊平:“江师叔,你们不杀他吗。”
“外面那么多人想杀余暮寒,总该有个人去平息他们的怒火,我看他就挺好的,耐打,等着他们出气了,我再烧了他。”
江蕊平话是这样说的。
只不过是她们都有些打累了,但又有些不太想放过姜邬罢了。
她的心性可不会这样的为人考虑,又不是谁都是沈吟雪,值得她关怀的。
江蕊平既是如此说了,卫南漪就连忙打开了结界,而这时候外面早已围了许许多多的人,江蕊平将姜邬提得更高了些,高喝一声:“余暮寒已死,这就是帮他之人!”
她将姜邬的头颅和骨头抛进了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踩上了姜邬第一脚,接着是第二脚,第三脚……
他们没有人怀疑江蕊平,毕竟因为实力的悬殊,江蕊平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有人动了,自然也有人没动。
狐碧娘一袭湖绿色罗裙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局促,不知是不是在思索她是否也应该去踩上那颗头颅两脚。
狐柔原是在跟狐三白说话的,瞥见狐碧娘,人立刻就冲了过去。
她拽着狐碧娘的手,欣喜若狂:“碧娘,我就知道你是心中
有我的!”
狐碧娘更为不安了些,她微微垂下眸子,推搡着狐柔:“圣女大人,人有点多。”
狐柔明知狐碧娘脸皮薄,却不松开手。
她死里逃生活过来的,自是抱得心安,更何况她不喜狐碧娘对她的称呼,当然要惩罚她。
“那就是她乳娘吗?”
一道清洌的女声忽然在身后响起,沈素有些被吓住,抱着卫南漪手臂的手都顿了顿。
“绪儿。”
听到卫南漪的声音,沈素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出现的人是江绪。
沈素跟着卫南漪一同转过身,忽然很想问问江绪,她是不是被弱轻带坏了,怎么都喜欢从别人背后突然出现。
她话还没有出口,江绪就指着狐柔的方向又问了一次:“阿娘,那就是她乳娘吗?”
卫南漪虽不懂她为何这样问,可还是点了点头。
江绪得到了答案,认真地点了点头:“连乳娘都不放过,狐妖果然没有羞耻心。”
沈素微微蹙眉:“江姑娘,情之所钟是很难自控的,她们两情相悦,我们也不该因为过往身份而否定一段良缘。”
江绪斜了眼沈素:“你是在替你自己说话吗?”
沈素一时有些僵住,可江绪没有在这上面执着。
她只是指了指狐碧娘:“你瞧瞧,她哪像自愿的。”
狐碧娘窘迫地被狐柔强行搂在怀里,满脸通红,狐狸毛都在冒热气,一双手在试图推开狐柔……嗯,还真挺像逼迫的。
明知道狐碧娘脸皮薄,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占便宜。
沈素一时语塞:“江姑娘……”
她刚刚喊了声江绪,江绪就收回了眸光,寒着一张脸打断了沈素:“你……你随着我阿娘喊吧……不,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江姑娘生疏,绪儿太亲密。
江绪倒是不错。
江绪暗自想着,面上的寒意融开了些。
沈素心底有些复杂,她看了眼卫南漪。
卫南漪似是有意让她们说上两句话,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沈素看着江绪逐渐好转的脸色,缓声问道:“你好像没有太生气。”
江绪看了眼沈素还抱着卫南漪的手,眉心轻轻皱起:“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掐断你的脖子让我阿娘难过,而后母女成仇,我失母,阿娘失女?”
她在不冲动的时候,还算有点体贴。
卫南漪有些忍俊不禁:“绪儿。”
江绪抱住了卫南漪另一只手臂,她咕哝着:“我就算不喜欢你,要动手,也要等我阿娘不喜欢你了再动手。”
沈素心口有块巨石落了下来,她笑了声:“那应当是不会的,毕竟夫人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她提了喜新厌旧。
江绪猛地想了起来要紧的事,她松开了卫南漪,朝着人群中望了眼:“怎么没见江谙那个老畜生?如今阿娘实力恢复了,我们该去找他算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