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卫南漪,卫南漪也刚刚好处理好艳霄身上的伤口,她传音给了沈素:“小素,你的对手是谁?”
沈素头一回没有应卫南漪。
她沉默的,继续听着余暮寒和曾关的对话。
曾关:“没想到慕寒兄居然这么关心江谙长老,只是传闻中那位卫仙子性情极好,不太像是因为口舌之争就会离开仙门的人。”
余暮寒:“传闻中和真实模样还是有区别的,那传闻里的夸赞又怎能全部相信,她不过是我师父的道侣,你只需想想她能生出来江绪那样的疯子就该知道她不可能如传闻中那般好。”
……
余暮寒该死!他不该这么羞辱卫南漪的。
他分明根本就没有见过人形的卫南漪,分明没有跟卫南漪接触过,却在肆意否定卫南漪花了上千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他比谁
都知道江谙做过什么,他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卫南漪身上。
沈素听红了一双眼,她几乎碾碎了掌心的青莲,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珠子。
她很清楚卫南漪是什么样的人,余暮寒说得并不算,可她就是听不惯。
余暮寒聒噪吵闹,令人恶心的声音还在耳边响:“曾兄,你也不必这么忧虑,不过是个女子,我刚好抽中了沈素作为对手,到时候我在台上将她打伤,不费吹灰之力地赢了她,再将她羞辱一番,她必定大为受挫,你趁此机会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她自然会倾心于你。”
曾关:“多谢慕寒兄了。”
“……”
肮脏,满是算计的感情,恶心的沈素难以喘息。
卫南漪的传音再次飘了过来:“小素,我们不跟他动手,先认输好不好?”
她知道了?
沈素转过身就看到了弱轻,她顿时明白大概是弱轻告诉了卫南漪,她的对手是余暮寒。
若是在她窥听到他们谈话之前,沈素大概是会听话认输的,可现在……
沈素收起来了灵耳,收起水璃将玉笛拿了出来,传音给了卫南漪:“夫人,我不想认输。”
她做每件事都在顾前顾后,就连以命相搏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可她想冲动这一次,甚至可以说是渴望冲动一次。
沈素知道她打不过余暮寒,但她不太想让余暮寒好过。
——
除开生死,只要她坚持的事,卫南漪总是会妥协的。
恰好比试台上是不能死人的。
沈素等了两日,才等到了她和余暮寒的比试,这两日她充分掌握了水璃的用法。
“沈素,还来得及。”
弱轻拽住了她的手腕,她还是希望沈素可以二思而后行,不要在这种时候冲动行事。
她知道她不够冷静,卫南漪也会跟着她担心,但她真的没办法当做没有听到过那番话。
“不,我不认输。”
沈素挣开了弱轻的手,一步步朝着比试台去。
弱轻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跟上了沈素,她刚刚已经挨着沈素坐了那么久了,再陪着沈素多走一段路也没有什么不妥。
她刚走两步,水泞也跟了上来。
分给沈素和余暮寒的还是木莲台,掌控木莲台的依旧是江谙,场上的人表情都有点微妙,沈素却没管这些。
她跟余暮寒一块跃上了擂台,对这场比试感兴趣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在弱轻和水泞站定以后,林青绮也跟着站在了木莲台下,林青绮过来后,白箬衣也跟着站了过来,她撑着伞替林青绮挡下了倾洒在身上的阳光。
狐柔猛然间在木莲台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忽然间站了起来,朝着木莲台走过来,而狐碧娘和狐柔也一块站在了木莲台边上。
她们都过来了,竺仙儿也终于是有了勇气站在木莲台下。
在离得很近的地方,打量着余暮寒。
既然她们都动
了,乐羡也跟着走了过来,她都还没有站定,沈素耳边就响起来了属于乐羡的传音。
“首领大人,打死他!”
沈素不太确定乐羡是不是完全忘记了她们的计划,还是说恨余暮寒已经到了分不清主次的份上,她居然让她这种时候打死余暮寒,先不说她打不死余暮寒,就说她现在能打死余暮寒,也太能打死余暮寒。
蘅苒在犹豫过后,还是走了过来,站在了木莲台边上。
沈素看到她过来,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瞪了眼蘅苒,白孔雀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冲着沈素笑了笑,传音飘到了沈素耳边:“首领大人,你别生气,我不看他,我看你。”
冯银越也带着楚遇晗过来了。
应该是卫南漪提醒过冯银越了,所以冯银越也装作和她不熟的样子,只是静静围观着台上。
这木莲台周围着的都是美貌和地位具备的女子,曾关跟着余暮寒过来的,他眼中有戏谑也有调侃:“慕寒兄艳福不浅。”
余暮寒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来看他,就连跟他一向不和的江绪也过来了,江绪凶是凶的,可美貌也是真的,他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浑然忘记了江绪和水泞都是跟着沈素过来的:“师姐,泞儿,江绪师妹,小狐狸……”
他话还没有说完,刚刚喊到了狐柔,狐柔就打断了他。
狐柔像是已经不认识余暮寒了,她望着沈素满是担心:“沈,沈道友,小心!”
他们似乎都默认了,女子的关心只能给男子,在狐柔关心沈素的时候,余暮寒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沈素心也咯噔跳了一下。
她没想到狐二白让狐柔过来,居然没有叮嘱狐柔要装不认识她。
主莲台上的江谙斜了眼狐二白。
“没想到这半妖宗宗主居然跟你们狐族圣女相识。”
她们分明是归一宗,落在了江谙口中却成了半妖宗,不难听出他是瞧不上半妖的。
狐二白不退不让:“你没看到她的狐狸妖身吗?那本来就是我们狐族同族,跟我们圣女相熟很奇怪吗?”
“半妖倒也能归为狐族了。”
狐二白笑容更烈了几分:“半妖也是一条生命,难道说一向仁慈的江谙长老骨子里竟是看不起半妖的?”
半妖一直都是人修和妖修容不下的存在,在这里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瞧不上半妖的,所以江谙语气中有对半妖的轻蔑也没有人会在意,只是被狐二白刻意点出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
人人都能讨厌半妖。
可江谙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临仙山的大长老,可是众人口口相传的男菩萨,他应当不偏不倚,始终公正才是。
名声当然是个好东西,可被名声反噬的人大有人在。
狐二白是不占理都能诡辩出理,占了理就不会退让半步的人。
江谙不接话,他也不依不饶:“这可就不太好了,木莲台是江谙长老在控制,现在站上擂台的,一边是江
谙长老心爱的徒弟,一边是江谙长老讨厌的妖物,江谙长老不会偷偷给那只可怜的半妖使绊子吧。”
他要是不说,根本不会有人去怀疑江谙的人品。
可狐二白说了以后,江谙待会儿一个偏差都有可能被人挑出毛病来。
沈素不得不承认,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在算计人这方面,狐二白自有一番心得。
江谙是有些骑虎难下的,站在木莲台上的余暮寒却还是无知无觉,他因为狐柔刚刚的关心不悦,只是目光触碰到台下的曾关,又勉强挤出来了一点笑来,假意大度道:“沈姑娘,我有位好友很是喜欢你,我本不愿伤你,你若是愿意认输,那我愿意放你一马。”
沈素撇了撇嘴,压下了眼底的不屑,故作惊讶道:“这是比试台,又不是你寻仇的地方,我要是认输,你不放我一马?难不成你还要继续朝我出手,然后趁我不备打死我?”
她故意曲解了余暮寒的话,木莲台下立刻哗然一片,其中几个好事的修士高喊一声。
“比试台上还说什么放人一马,余师兄难道参加比试不讲规则,只看心情!”
“还好跟余师兄对上的不是我,不然怕是小命不保,就是可惜了这娇滴滴的姑娘怕是要惨遭毒手了!”
“……”
一声接着一声的喧扰,让余暮寒更觉脸上无光,他愤怒地瞪着沈素:“即使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余暮寒先沉不住气,他率先朝着沈素冲了过来。
他单手握着一把重刀,重刀在木莲台上摩擦冒出些激烈颤动的火星子,那火星子越来越亮,看着像是会将木莲台点燃一样,沈素也将水璃从储物戒指里拿了出来,拉开架势刚想迎上余暮寒,没想到木莲台上忽然铺满了荆棘藤,一根根荆棘藤的堆积让木莲台形成了凹凸不平的地势,余暮寒还没有让木莲台烧起来,他的重刀就卡在了突然冒出来了荆棘藤从中。
余暮寒和沈素都愣了愣,江谙怕别人说他偏待徒弟,竟是率先冲着他徒弟去了。
荆棘藤密密麻麻的缠绕上了重刀,一根更为粗壮的荆棘藤朝着余暮寒后背就抽了上去,余暮寒终于是回过了神,他双掌灵力运转,灵力逼进重刀中,缠绕着刀身的荆棘藤也就被震成了个粉碎,他纵身一跃,重刀用力朝着抽向他的荆棘藤砍去,强大的灵力竟是将荆棘藤轰的粉碎,忽然……他后背一痛,在他砍向荆棘藤的瞬间,沈素也提着水璃杀到了他身后,刺穿了他的背。
柔水一样的剑穿过皮肤,疼痛感比那些锋利的剑更深,剑中的灵水逼进他的血液中,带来了一股极致的阴冷感。
余暮寒猛地朝前一倾,分开了他和水璃,后背上的疼痛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怒目圆睁,忽然间抬起头朝着主莲台上望了眼,悲愤交加:“你只在意你的名声!”
余暮寒的怒火冲向了江谙。
他们师徒产生了隔阂,江谙看着余暮寒受伤,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只是想证明他不会偏袒弟
子,倒是忽视了沈素可能会顺势而为,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竟是意外的阴毒,居然会趁人之危。
狐二白唏嘘一声,他当即站了起来。
“江谙长老这可就有点本末倒置了,这自然力量堆砌的莲台本是为了替比试增添难度,而不是扰乱比试,你怎好攻击参加比试的修士呢?”
什么话都让狐二白说完了,江谙哑口无声。
他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狐二白。
狐二白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嘲讽完江谙,他又坐了回去。
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你找死!”
余暮寒到底没有恨上江谙太久,他目光收回,握着重剑的骨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余暮寒拿出来了一颗纯黑的珠子系在了手腕上,身上忽然间冒出团团黑雾直逼沈素。
阴破珠!
他开始动用璃破珠了。
沈素握紧了水璃,因为江蕊平给了她压制血脉气息的丹药,她现在也可以像阿绫那样借着灵器使用她自己本身的力量,她将镜衾血脉的力量注入水璃中,水璃在瞬间冒出耀眼的碧蓝色光芒,光芒直冲云霄,竟是在瞬间牵引来了一片碧蓝色的云雾,云雾积压着厚厚的水层,渐渐笼罩在了木莲台上,随着水璃朝着半空中用力一斩,那片碧蓝色的云雾竟是开始落下雨水来。
这股雨水没有蕴含镜湖水的力量,而是一股灵器的气息。
水珠颗颗晶莹,朝下坠落时,周身的黑雾不受控地吸附在了水滴上,随着水滴垂落在荆棘藤上,融化了荆棘藤的边角,消失不见了。
看到阴破珠的力量被沈素引来的云雾力量消融,余暮寒脸色铁青,他没有再多犹豫,他提起重剑朝着沈素靠近,空出来的一只手掐着指诀,口中呢喃:“断灵,惊破!”
沈素脚下的荆棘藤竟是在瞬间窜了上来,幻化做一根根黑刺冲向了沈素。
沈素将手中水璃朝上一抛,身体在瞬间幻化成了红毛狐狸,坚韧的狐狸妖身灵光运转,竟是硬生生扛下了黑刺,黑刺垂落了一地不说,就连刺尖都变成了弯卷状。
“轰!”重剑和尖爪撞在了一起。
沈素被强劲的灵力震得狐爪发麻,朝后退了半步,她狐狸沈素死死抵在了荆棘藤上,双爪抓着重剑。
余暮寒双手紧紧握着重剑,它每念一句咒印,重剑的力量都会增强一分。
这样不行。
沈素咬了咬狐狸牙。
她猛地朝前一撞,狐狸身勉强站直了起来,空着的狐狸尾巴朝着余暮寒的腰间就抽打了过去,余暮寒余光瞥见了朝着他靠近的狐狸尾巴,他轻喝一声,双足同时凌空而起,在狐狸尾巴落下的瞬间踩在了上面,用力往下碾去,竟是硬生生踩断了沈素的狐狸尾巴。
只是因为疼痛叫出声的却不是沈素,而是余暮寒。
沈素趁着他凌空而起,空着的狐狸牙咬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朝前一顶,狐狸牙硬是碾碎了余
暮寒手臂的骨头,牙齿再用力一扯,一块鲜红的血肉就被她扯了下来,里面的碎骨也落在了荆棘藤上。
余暮寒踩断了她的尾巴,她咬断了余暮寒的胳膊。
她还没输。
沈素没有犹豫,她当即斩断了狐狸尾巴,摆脱了余暮寒对她的钳制,在瞬间幻化成了人形,一手接住了落下的水璃,一手抓起来了断骨九灵砖,用力碾碎,暗红色的粉末在空中飞散,还沉浸在伤痛中的余暮寒不经意吸进一点粉末,当即脸色大变:“你居然用毒!”
比试台不能杀人,可这点毒余暮寒也死不了,魔宗的那些人都能用暗器,毒砖当然能算沈素的本事之一。
沈素没有理他,而是提着水璃剑快速在空中挽起层层叠叠的水波纹,水波纹越积越多,竟是在瞬间化为成条水龙朝着余暮寒冲了过去,水龙的口朝着余暮寒心口而去,余暮寒快退两步。
一手拿着重剑,另外一只受了伤。
被撕开一半血肉的左臂里碎骨都已经脱落,没了骨头的支撑,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垂落的手掌。
沈素手中水璃朝下一落,那水龙竟是在瞬间调转了方向,猛地朝着余暮寒手臂断口的皮肉咬去,叼住皮肉的瞬间,竟是顺着断口钻进了余暮寒血肉中,细密的阴寒爬了进来,余暮寒仰着头发出一声痛呼,他用力斩断了断臂,而后点住肩头的穴位,吞服下两颗丹药,用力将水龙逼了出来。
余暮寒好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她不仅没有二两招就会余暮寒打趴下,她还和余暮寒打得居然是有来有回,甚是占了上风。
沈素忽然想起来了,她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没有遇上过同级的对手。
还没有筑基的时候就碰上了出窍境的慕灵,以及整整一村的青蛙人,无论是实力还是数量她都不站任何优势。筑基就碰上了金丹高阶的林青槐,元婴中阶悯常,还有上百位围杀卫南漪的修士。结丹的时候更是碰上了分神境的黑熊和姒桦,出窍境巅峰的松逾。
余暮寒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她遇上的第一个同龄且同级对手。
余暮寒的实力是天给的,别人的命换来的,而她的实力都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江蕊平说错了,她不仅愈合能力比余暮寒更好,她还比余暮寒狠。
对自己狠。
她被踩断尾巴就会当即斩断尾巴来脱离余暮寒的控制,可余暮寒的手臂受伤,他就不会第一时间斩断他的胳膊来减轻身体负担,而是等到无法收场的时候再这么做。
她不会低估余暮寒的力量,可余暮寒会低估她的力量。
断尾的疼痛侵占着神经,沈素没有迷失在痛感中,而是快速吞服了补元丹和凝补丹,还有翻倍增强灵力的正元丹,在短暂补充过体力以后,再次朝着余暮寒扑了过去。
余暮寒没有防备就已经断了一条胳膊,实力大幅度降低了。
他拿出了新的珠子,土破珠的出现将一根根荆棘藤都变成了土刺,变成了余暮寒可用的力量,沈
素一时间落了下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咳咳咳……”沈素有点呼吸不上来了,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也越流越多。
若不是江蕊平送来了压制血脉的丹药,木莲台下观望的妖早就陷入了疯魔。
沈素咬了咬牙,她又吞服了两颗正元丹,再次将镜衾的力量注入了水璃。
这次是更多的力量。
半空中的云雾分裂展开,逐渐变成了五片,覆盖住了整个木莲台,碧蓝色的水珠不断垂落,侵占了每一颗土粒,土粒变得越来越重,粘附在了莲台上,再难被余暮寒的力量操控,碧蓝色的雨水越落越密,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余暮寒的视觉。
而沈素就是湖妖,在比试场地被她的力量改变以后,她速度有了明显的提高。
她再次幻化成了狐狸,双手变成了狐狸爪,趁着余暮寒不备将他拍在了莲台上,用力摁住他头颅将他拍进了湿黏的泥土中,她的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滴落进泥土中,让泥土变得越来越粘稠。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了沈素。
沈素眼前忽然多了一道虚影,强大的力量压迫着她的心口骤停,余暮寒趁机震飞了她,他顶着一脸泥污从土中钻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沈素:“你给我去死啊!”
虚影,沈素又看到了虚影。
这次沈素看到的虚影更为清晰了,那是一个巨大熊爪,漆黑宽厚的掌心,尖锐到可以摧毁万物的利爪。
这不是余暮寒的力量,这……这是熊族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