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孔雀主要分布在柬埔寨、印度尼西亚、老挝、缅甸、泰国和越南这些东南亚国家,除了这些国家就是安澜的老家,然而生活在华国境内的绿孔雀数量非常稀少,种群发展状况也岌岌可危。
安澜很小就从书上读过这种动物的资料,也始终为它们狭窄的生存空间而倍感可惜。不过此时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段,也对这个种群的情况一无所知。
大猫幼崽好歹能爬几步,羚羊、水牛、大象的幼崽出生就能行走,刚出生的小鸟不仅仅是看不见东西,就连行动能力都很弱,能不能活完全依赖于长辈的保护。她必须趁现在观察到足够多的信息,好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个漂浮着的人跟着蛋走的时期就像游戏里用于探查环境且绝对不会受到攻击的时期,所以曾经被诺亚戏称为“新手保护期”;又因为虽然不会受到攻击、感觉疼痛,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顺利孵出来,所以又被他称为“站桩等死期”。
安澜从前不知道什么叫站桩等死,但今天过后她知道了。
眼前这只雌鸟一共生了四枚蛋。
就安澜对绿孔雀繁育的了解来说,一次下四枚蛋算得上是无功无过,但这四枚蛋里大多数时候只能活一只,严重的时候一只都活不了,因为雌性绿孔雀在世界上最不会抱窝的雌鸟排名里数一数二、名列前茅。
光她想了这么点事的功夫,这只雌孔雀已经在蛋上蹿了好几下了,那架势就好像尾巴后面有动力源在点火,点一下灭一下,点一下灭一下,比搞不懂离合器的驾考生开车还要晃。
明明四周静得出奇,安澜余光看到的地方还有它的同类在安逸地啄食,但这只雌孔雀把脑袋抬得很高,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仿佛它不是身在树林,而是身在某个枪/林/弹/雨的战场。
不远处另一只雌孔雀也在孵蛋。
离谱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这两只雌孔雀起先是自顾自地在转动脑袋,但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以同样的节奏转动脑袋,而且当一只雌孔雀开始往前蹿、好像要站起来放弃孵蛋时,另一只雌孔雀也会跟着摇摆身体,口中还会发出悠长动听的鸣叫声。
听起来很动听。
但从安澜的角度来看,这个鸣叫声的含义别不是“要死一起死你休想独自逃命”,或者“姐姐都不孵了凭什么要交妹妹孵”。再过几年她或许能找到答案。如果她真能顺利出生的话。
这或许就是一惊一乍式孵蛋吧。
安澜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就好像要在她本来就很坎坷的出生路上再添几块石子似的,两、三分钟后,一只拖着长尾的雄孔雀从河边缓缓踱步而来,一边走一边梳理着背上的羽毛,尾羽跟着身体的动作而轻微地上下抖动。
毫无征兆地,它忽然抖开了尾巴。
这一下真如一幅画卷在眼前展开,任何一个有审美能力的人都会为之心醉神迷,无法将视线从这孔雀开屏的景象上移开。
然而对不远处的两只雌孔雀来说,这一下全然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倒是可以去竞争一下恐怖片里的最佳时机奖,差点把它们俩吓得原地弹跳,好不容易才凭着一腔对配偶和鸟蛋的爱坚持下来。它们重新在鸟蛋上安顿好自己,只是炸起来的羽毛没有完全放下,还蓬乱地竖着。
旋即......从河里传来了一记响动——
“咕咚!”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了下来,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东西,但把握住了特别好的时机。
还没等安澜反应过来,刚才还仙气十足的绿孔雀妈妈这回再也没法坚持了,站起来提着裙摆就开始往山道上狂飙,路上惊飞了好几只同类。不远处也在抱窝的另一只雌孔雀本来就被吓得不轻,一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要跑了,立刻站起来跟着它一块跑,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没关系,跑得还不够快,还能飞啊。
绿色和蓝色的巨大羽翼于是扇动起来,带着羽翼的主人腾空而起,跳上了一块巨石。
两窝鸟蛋就这么被母亲抛下,可怜巴巴地躺在了土坑里。
安澜:“......”
她整个灵魂都失去了颜色。
妈!你快回来啊妈!
蛋都已经开始孵了,温度降下来会死的!我还想活!我还想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