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为动物研究者们掬一把辛酸泪。
好歹没暴露报案人是谁呢,要是当时被发现是鸟在操作卫星电话,恐怕各大研究所都要原地爆/炸,直接把课题从“动物能有多聪明”改成“动物能不能成精”吧。
到头来她还是做了件好事啊。
站在一岁小鹰根本不需要的大房子面前默默做道别留念的安澜这么想道,然后绕到树枝上去瞧了瞧那一排狐狸尾巴里自己最喜欢的那条。
三天后,猎隼夫妇带着两只金雕踏上了旅程。
大鸟们先是朝西南飞了一小段,途中和其他几十只大中型猛禽组成的群落会合在一起,然后转道向东南,持续飞行数日,穿过国境线,进入了内蒙古。
当东北虎时她看到的国境线是乌苏里江,当金雕时她看到的国境线是一道没有来路也没有尽头的铁丝网。
从千米高空向下看,它就是一道细细的黑线,把草原分割成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但在飞越这条黑线的时候,安澜一阵五味杂陈,就好像许多年没回家的游子终于重新站在家门口时同时感觉到的喜悦、担忧、松快和紧张一样。
不要着急,哪怕有想好的宜居地也别急着改变航向,至少今年先去看看猛禽大群迁徙路上的风景,说不定有更好的选择。
安澜告诉自己。
鸟群追着风,而她要跟着鸟群。
穿过内蒙古,越过万里长城,飞抵太行山脉,借助强大的上升气流,如同进入猛禽迁徙线上的高速公路。
从北边和东边南下的鸟儿都在这里汇聚,原本由几十只猛禽组成的小群很快就变成由几百只乃至上千只猛禽组成的大群。
<b r />四面八方都是大翅膀,四面八方都是啼鸣声。
安澜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景象。
独自一人时,她是草原天空中无法被忽略的庞然大物;集群迁徙时,她就好像一尾被淹没在鱼群里的顶多只是大一点的鱼...
。
游隼在空中鬼魅般穿行,白肩雕高冷地坠在大群之外,鱼鹰则在大群休整结束后还不忘在两只爪子上各穿上一条鱼拎着巡航,简直和带着炸/弹的强/击/机没什么两样。
沿途每个高台上都有观鸟人举着望远镜在欣赏猛禽迁徙,有些大鸟可能是习惯了这些两脚兽,甚至还会刻意炫耀。
安澜自己就亲眼看到一只成年金雕撑着它那夸张到足足有两米的翼展,压低飞行高度,在极其靠近山崖时才陡然拔升,直直从人群头上不到十五米处掠过。
站在最前排的游客下意识地半蹲下去,几个年轻人双手扶住帽子,经验丰富些的追鸟人则两眼放光,他们加起来的惊呼尖叫差点没把观景台掀翻。
大金雕于是得意洋洋地回到高空。
安澜倒是也想下去玩一玩——好不容易穿成长翅膀的动物,不把飞行玩出花来怎么对得起这一辈子——可她每次接近人群,都会被观鸟人公开处刑。
“可爱。”
“翅膀底下好白啊。”
“这只看着还很小的样子呢。”
光有体型没有毛色在懂行的人面前什么都瞒不住,别的大鸟都是多么多么“威风”,轮到她和其他一些年幼猛禽就是多么多么“有活力”。
一来二去,安澜郁卒,干脆不下去了。
因此在大部队行进到西山时,她飞在2000米的高空,视野格外开阔。
随着距离越拉越近,城市也如一张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飞得更高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安澜紧跟着一只凤头蜂鹰,丝毫不理会对方因为被金雕逼近而发出的惊恐万状的叫唤,只是一味地螺旋上升。
在强大的上升热气流的支撑下,拔升似乎毫不费力,不仅是她,成百上千只猛禽都在拔升。
它们遵守着某种不可被说出的规则,一只跟着一只,一群跟着一群,好像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和山路一样弯曲的飞行航道似的。
很快,最顶上已经飞到了近5000米的高空。
从这个高度朝下看,就好像围绕着一根看不见的擎天柱,高至5000米,低至600米,都有大鸟在张开翅膀借力盘旋,它们在一起,共同汇聚成龙卷风的风壁,汇聚成一张铺天盖地的旋转的巨网。
这是何等壮观的鹰柱!
游客们几乎忘记了呼吸,此时此刻,他们仿佛也化身成一只飞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没有尘世的烦恼,没有生活的重压,只有乘风而起的锐意,只有居高临下的畅快淋漓。
他们看着天空。
而安澜却看着大地。
她在看着这座有着三千多年辉煌历史的古城,看着城市中宏伟又规整的紫禁城,看着让无数人自豪的奥运地标建筑,看着美不胜收的颐和园,看着曾经站立过无数伟人的城楼。
时间过去多少年了?城楼上的红色可有暗淡吗?天坛公园里的长耳鸮是否回来了?穿行在筒子河边,又能见到多少雨燕?
她可以亲眼看看。
或许将来有一天,她也能亲眼去看看前世记忆中的江南小巷,看看山城灯火,看看雪域高原,看看天池瀑布。
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