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2)

金陵 睡芒 7890 字 10个月前

老太监牙齿掉光了,说话口齿不清,朝林金潼讲述起林纵的过往。

“林纵原是武州人,朝廷收复幽云十六州时候,他少年被俘,被带到金陵受阉,做了宦官,与我同年入宫。后来朝廷迁都燕京,林纵跟随高宗皇帝东征北讨,学得一身武艺……”

这样一位受皇帝器重的三朝宦官,却在其晚年要出宫退隐山林之际,被皇帝下令赐鸠。

林纵感叹恍若寒冬之时,时势颓丧,吏治腐朽,国家日衰,眼睁睁看着江河日下,世袭制下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败了老祖宗的江山。

林纵对于自己即将要辅佐的荣王感到悲哀,于是选择带上皇室珍藏密敛的血经离开。

“对了,还有血经!”林金潼想起此事,跑到御书房找李勍,门外侍奉的杨献不敢拦他,未曾通报就放他进去了:“皇后,陛下正与内阁大臣们在议会,陛下说您若是来了,就到一旁吃些瓜果,等他议事结束后再陪您玩。”

陛下原话就是如此,杨公公如实转述,林金潼点头表示知道了,很听话没有去打扰。

内阁议事的东西他听不懂,听起来像是一伙人在吵去年花的钱,谁花得多,谁花得少,要从何处开源节流。

“兵部一年军饷,就去了一百万两纹银!今年年初打仗,又花了二十万两。”

“我吏部每年官员俸禄开支,也要八十万。大小官员们为国鞠躬尽瘁,这钱省不了!”

“户部没钱了吗,渭河流域地震,我工部要修堤坝,要一百二十万两!”

户部尚书说:“户部没钱了。皇上登基后下令免百姓田赋三年,没处征税去。若非今年初魏武王的老丈人四海商会的会长捐了五十万两给国库,怕是打仗都能饿死当兵的。”

兵部尚书又开始吵:“账目上还有盈余,岭南那边也要预备打仗,还至少要十万军饷。这钱你要给我。”

工部:“不修堤坝,明年还要死十万百姓!我这钱也不能省,起码要五十万两。”

一道屏风外,林金潼在吃西瓜。

杨献躬身进来,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林金潼点点头,只听而不出声。说实话他听不懂国事,只知道这些问题听起来很严重,是李勍登基后造成的么?显然不可能。

这是前两朝、乃至三朝累计下来的国家弊病,往年还要遮掩瞒报。眼下李勍什么事都要查都要管,扶持宦官手眼通天,事情兜不住了,于是内阁开始吵架,一帮文化人吵得像菜市场。

林金潼隔着屏风看都有哪些大臣,但没找见李勍,他不在么?

忽然,他又听见礼部尚书说:“别的不说,就三个月前给皇后置办四季常服和家具,宫殿,也去了八万,丝绸多贵啊,用的都是最好的云锦,好几百件,卖到西洋去也少说十几万……”

林金潼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啃西瓜的动作都停顿住了。

就在这片险些打起来的喧闹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平息所

有吵嚷的声音:“都吵完了么?”()

霎地一室寂静,落针可闻。

?想看睡芒写的《金陵》第八十五章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勍的声音还算平静温和:“让你们算钱,没让你们扯头花。”

众人似乎不知道李勍一直都在,就在一旁听着,听了多久。脸色各个都变了,气氛凝固而不安,还有些滑稽,一直没说话的申首辅终于出声了:“陛下,六部这样吵是传统,往年都是这样吵才把账算清的,不是有意的。”

“申大人,”李勍问,“方才六部尚书所言,申大人可都听清楚,算清楚了?”

申大人点头,恭敬道:“臣全都记下来,算清楚了,去年国库支出统共五百二十一万两纹银。”

李勍音调始终稳定:“去年的财政,过去了朕就不清算了。今年也过了大半,朕已命司礼监进行详细审计,若有财政浪费之处,务请尚书们建言,以削减不必要之开支。”

“朕拟亲自主持财政改革,制定新的税收政策,以保国库充盈。”

“至于后宫的支出,皇后的四季常服和宫殿修葺花了些银子,朕会从私库补上去。”

礼部尚书闻言忍不住道:“陛下后宫无人,其实……几万两银子算不上多。”还没某些贪官污吏一次拿的多。

李勍:“无妨,如今国库亏空,朝廷有难,百姓受灾,朕不该花这个钱。这几万从朕私库补,待扭亏为盈再说。”

李勍转言之:“陕西地震,堤坝垮塌一事,朕看过户部张账目,渭河流域曾多次拨款修筑堤坝,每隔一两年都要拨款一次,最多的一年耗费了八十万两之多,次次加固,应当稳固不已。”李勍顿了一下,“今年又塌了?”

六部尚书对视一眼,无人敢言。这里头一听就有问题,只不过李瞻、李殷、李裾三任皇帝在位,都不曾注意到过。

李勍:“谁拨的款,拨去哪儿了,钱有没有花在修堤坝上,都落在谁的口袋了?”

他声音渐从温和变为严厉,逐渐拷问人心,户部尚书汗流浃背了,推锅给李殷:“光宗皇帝在位时,体恤民情,每年拨款都是由司礼监批红,再交由光宗过目的。”

李殷便是李瞻的父皇,表面看着这皇帝做的还不算太差,等李勍上来一看,才知道李殷简直就是蛀虫!里里外外啃了个干干净净,为满足一己私欲让工部给他修宫殿,国库的钱都花在华而不实的地方去了,这样下去,不出几代就会亡朝。

这场议事持续到了天黑,林金潼啃了西瓜,又吃了瓜子,听着李勍的声音在旁边说要查这个,要查那个,要改这个,要改那个,怎么改……

每次说完,还会体贴地停顿一下,问:“诸位爱卿,记下没有?”

杨献捧来茶水,李勍喝了一大口润喉:“记好了,朕继续。”

“国库缺钱,岭南王富可敌国,啃下这块硬骨头,还需要至少三年军需。以一年百万计数,三百万的军饷……就从陕西知州往下清算吧。对了,陕西知州,朕记得不错的话,是高大人的连襟。”李勍看向低着头的户部尚书。

() “高大人现在去报信,来得及么?”李勍面带微笑。

户部尚书瑟瑟发抖,直接跪下,说不敢:“不敢,微臣不敢!虽然陕西知州是微臣连襟,可微臣半点好处都没有收过他的!臣对天起誓!臣对陛下绝无欺瞒。”

李勍目光高高在上:“没有欺瞒便好,朕不是问罪的意思,只是希望高大人秉公执法,切莫因为那是你连襟就背叛朕对你的良苦用心,朕器重你,也相信此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