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更君(2 / 2)

再生欢 八月薇妮 10396 字 2022-12-09

总之,按照信上所写,这五个人简直便在泸江三寨联手遮天,贪污受贿,沆瀣一气。

薛放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真会给自个儿找借口,朝廷设立巡检司,是让咱们统辖羁縻州,维持安稳太平,你倒是好,反而被这些地头蛇给辖制了!你这样如何成事?他们在各自地盘自立为王,或者为非作歹,你还能管的吗?你竟成了他们的跟班了!本末倒置,简直是糊涂之极!”

韩青在旁边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狄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

邹永彦道:“我也知道不对,我……我本来想撑过这两年,我走了就是了……”

“你还好意思说,简直丢了巡检司的脸!”薛放越发火大:“好歹也是地方官,竟然不干事只想逃,你能逃到哪儿去?告诉你……这几个人若真的做了恶,每件每桩,就算你不知道,没参与,你也是同罪!”

邹永彦脸色颓丧,失魂落魄。

薛放看看韩青,哼道:“不对,我说错了,不是同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韩青轻描淡写地:“薛旅帅,你别话里有话。”

狄闻及时制止了:“别吵,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本来指望三寨的头人维持局面,现在看来,哼……果真是本将军对他们寄望太高了。”

狄将军皱眉思忖:“死了一个录奕,船上的又十有**是桑普洛,这凶手的身份实在令人费尽猜疑。可是如果真是这个杀人模式的话,接下来的应该是……死了倒也好。”他特意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邹永彦,原先担心凶手对巡检司的人下手,现在倒是巴不得。

薛放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卓英跟龙勒波都有了准备,岂会轻易给凶手得逞?”

狄将军道:“不可小觑,所以……韩青,十七,如今你们两个得把泸江三寨这里的局面稳住,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寨生乱!”

韩青道:“将军放心,我立刻加派人手护住精舍,不会再叫人来惊扰,或者……不如将军跟小玉先行回春城?”

薛放惊讶地看着他。

幸而狄将军道:“不能在这个关头一走了之,若如此,乡民们越发要疑心我也是这些人一丘之貉了。”

说了这句,狄将军吩咐:“把邹永彦去除铠甲官袍,押入大牢,发告示安民,措辞你们自己拟,莫要再激起民愤。”

这里才发了告示,小弥寨的人就来告状,说明了卓英已死,还是被佩佩害死,而佩佩被巡检司的一名军爷救走!

百姓们本极信任巡检司,如今却接连爆出“丑闻”,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局面。

再加上三寨之中有两处群龙无首,而龙勒波又自称“生病”,不再管事,一时之间,三寨百姓的愤怒跟恐慌几乎就像是靠近了烈焰的火药,据说已经有小规模冲突暴发。

而薛放听了小弥来人的描述,便明白那人必是戚峰,可好好地戚峰怎会拐到小弥,并有那闲情逸致去英雄救美?

他担心杨仪有事,偏偏分身乏术。

薛放跟韩青用分而治之的策略,跟三寨的几位主事之人会面。

小弥寨的人主张立刻把罗刹鬼木亚一家油锅炸死,给佛爷录奕跟头人卓英报仇。

中弥寨的人也有此诉求,因为他们村子已经有人病倒,情形危急,这显然是罗刹鬼作祟,杀了罗刹鬼,自然情形就好了。

上弥的人却非常有“大局”之观,提起那匿名的检举信,说是有人诬告,备不住是罗刹鬼的同党在诬陷好人,他们请求巡检司立刻找到张贴检举信之人,严惩不贷。

韩青跟薛放一致觉着这三件事情之中,最迫在眉睫的,是第二件的乡民病倒之事。

毕竟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搪塞,唯独人命关天,不可怠慢。

村民们对罗刹鬼如此恐惧的原因,是在十多年前罗刹鬼夺走了小弥寨百余人命,但假如乡民们能够无事,罗刹鬼的谣言当然不攻自破。

薛放心里想的是杨仪,假如她在,应该会看出到底是什么缘故。

他不信什么鬼怪,与其说是鬼怪,不如说是什么古怪症候。

韩青道:“既然这样,选两名好大夫前往村寨,假如能够将病人治好,流言自然不复存在。”

他主动请缨,带人前去中弥寨。

薛放留守之时,狄小玉悄悄地出来,询问他:“十七哥,昨晚上在江中被烧死的,是那个桑普洛吗?”

“多半是他,怎么了?”薛放随口问。

狄小玉眼神闪烁:“我只是随口问问……对了,峰哥跟杨先生哪儿去了?”

薛放道:“本来是去验尸,因我先回来一步,他们在后面,看时间也快回来了。”

但薛放没等到仵作回来报信,因为中弥寨那里出了事。

两名跟随韩青前去的大夫诊治之后开了药方,病患服药之后,非但并无好转,情形反而迅速恶化,竟是死了。

村民们本正也怀着一线希冀,没想到竟是这个结局,越发愤怒,差点先把那两个大夫打死,甚至怀疑巡检司是故意坑害。

若不是韩青带了百余士兵,还算镇得住局面,真不知会如何了局。

但也正因为这样,中弥寨的人浩浩荡荡地开始赶往小弥,他们要杀死罗刹鬼木亚一家。

薛放正是闻讯之后要赶往小弥的。

先前他人在路上,突然听见犬吠,留神看时,竟是豆子从路边草丛中钻了出来。

薛放正担心杨仪到底在何处,见状情知不妙,便一路跟着豆子,竟是找到了人头谷!

这才及时救了杨仪。

杨仪听他简略说完,道:“那戚队正的下落,旅帅可知?”

薛放哼了声:“在半路才得到消息,戚峰也陷在小弥寨了。我原先以为……”他原先以为杨仪也一并在那里,所以才着急赶路。

杨仪周身发冷:“那么佩佩姑娘如何,她是不是也落入寨民之手了?她可无恙吗?”

薛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想着那摆夷的女子?你总不会……又喜欢上她了吧?”

杨仪没想到薛放会这么说:“旅帅,是佩佩姑娘拼命把戚队正背出去的……”

“那又怎么样,还叫我感激涕零么?”薛放嗤之以鼻:“他们可是把你扔在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了!我还想见了戚峰后狠狠揍一顿出气呢。”

杨仪赶紧辩解:“旅帅不可,您错怪戚队正了,今日若非是他,我早已丧命。”

薛放皱皱眉:“难道在你嘴里没有一个坏人,没一个对不起你的?”

杨仪觉着这话有趣。

她上辈子觉着身边每个人都各怀心机,各有目的,并没有人真心实意对她好。

可此生……比如先前她在人头谷,几乎是甘心要赴死了,因为觉着,这辈子虽不甚长,但不虚此行。

想到这节,心情莫名舒缓了些。

杨仪缓缓吁了口气:“旅帅,此去小弥寨,有些东西,怕要准备准备。”

因她已清醒,不必再叫他保姆般的维护了,薛放的手已从杨仪肩头放下,仍是拢在她的腰间。

马背颠簸,她仿佛往前滑了些,薛放想也不想,顺手把她往跟前一抱:“准备什么?”

杨仪先是一僵,然后俯身贴近马背,竟是咳嗽起来。

天色已暗,薛放望着杨仪。

她在他面前微微躬身,窄瘦的肩背细细颤抖。

随着咳嗽,那被他的手揽着的细腰在掌心里一缩一放。

这种奇异的触感就仿佛一根淘气的小钩子,轻轻挠着他的掌心,或者不止是掌心。

十七郎双眼发直,喉结上下吞动,竟是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液。

在反应过来之前,薛放匆忙将手抽离,就仿佛方才握着的不是柔韧的过分的细腰,而是什么滚烫的烙铁、伤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