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
她问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周朔一直是能避着她就避着。
"姚县公下午已经启程离开,今日的事我已处置妥当,郡君不必再挂心。""多谢。"
“王郡公也打算近几日离开宁安。”姜佩兮一时迷茫, "所以呢?要我陪你给他们送行?"
假若他想维持周氏的体面,作为周氏夫人的她当然该和他一起,装出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送客离开。
"不。和离的事,我已写信回建兴,想来不日便能公昭世家,若暂时不能定下,我就再回建兴处理此事。"
"只是宁安荒凉,如今也不安定。我想,郡君不妨先跟王郡公一起离开,在宛城安顿下来。"
姜佩兮愣了好一会,近乎不可置信, “你让我和王郡公,去宛城?”
宛城那是能待的吗?不要说她知道王国公和王二佛口蛇心。就冲当下王氏给匪盗提供兵甲,她也不敢和王氏有接触。
哪个要脸的世家能干出这样的事?
但姜佩兮还是想给周朔一个机会,确认他不是心存怨怼想借刀杀人, "周氏和王氏是又结盟了?我怎么记得你们和王氏关系很平淡啊?"
周朔显出愣神的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解释道: "没,还是之前那样。"还是先前互相看不上的状态,双方恨不得对方早点亡族灭种。
周氏先主得位不正,一直被世家诟病。泺邑崔氏为这事直接和建兴翻脸,撕毁了两家所有的盟约,闹得很是难堪。
世家多年来都是一场宴会有崔氏没周氏,有周氏没崔氏。这情况随着周氏先主的亡逝,近些年才略有缓和。
尽管周氏历时悠久,在九洲的势力根深蒂固,但沾着弑母杀妻恶名的建兴,让每个世家都望而却步。
王氏自矜为世家之首,便看不起周氏这种歪了根
基,又臭名在外的世家。不论怎么说,她目前还是周姜夫人,周朔让她跟王氏走算什么事?
姜佩兮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宛城?"
周朔看向姜郡君,清冷疏离的容姿里有着疑惑,她眉微微蹙着,像是染上雪色的白梅。
"周氏与王氏关系虽不睦,但郡君是郡君,周氏是周氏,王郡公不会将郡君与周氏混为一谈。郡君在宛城也能受到更好的照料……"
周朔的话顿住,他没敢再继续往下说,姜郡君的面色冷得像是要结冰。
周氏是周氏,她是她,不会有人将他们混为一谈。姜佩兮气笑了。
是啊,他们身份悬殊,没人会觉得他们荣辱一身,夫妻一体。周朔也这么觉得,他从没把她当成妻子,从不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贪着梧桐院的不知世事也好,恋着周朔的包容也好,现如今梦都该醒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温情和睦,只是她一人的幻象。
他们曾于初夏共坐廊中,听着嘈杂的蝉鸣,看幼子嬉笑玩闹。也曾在风雪中,听着悠远的连成波浪的钟声,依偎在一起迈向一个又一个新年。
就算曾将性命交付又如何?最终不还是夫妻反目,形同陌路?
还真是,至亲至疏夫妻。她尽力压下那些不断上涌的情绪,愤懑、哀怨、委屈.…
姜佩兮不会让它们主宰自己,不禁冷笑道: “原是我碍着周司簿了,即在宁安讨人嫌,我明日走就是了。司簿用不着这么赶人,我是知礼节的人,不会死皮赖脸赖在这。"
"不是……"
"多谢周司簿这几日的照料,我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不会再碍着您的眼。"姜佩兮很快打断他,脸上挂着一层浅淡的假笑, “司簿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事,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郡君不和王郡公一起吗?”
"用不着你管。"
“郡君跟王郡公同行,会安全许多。”
周朔皱起眉,他试图劝解, "宁安不安定,匪徒到处流窜,连着周边的地方也频频出现劫掠。郡君独自离开,又没有兵马护行,实在不是首选之策。还是和王郡公一起,路上能得到很多保障。&#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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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与你何干?”她面上仿若凝霜,清透如霜雪的眼眸看着他,凉薄淡漠的眼中却没有他。
她像是今夜天上那弦弯月,高悬苍穹,不屑将清辉漏向人间。“郡君……”他嗫嚅着,却无言以对。
清冷凉薄的字词渗入心肺,她说: “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你管得着吗?”他没有资格去干涉姜郡君的抉择,从前便没有。
如今和离书已写,江陵与建兴也不日将此事搬上台面,这场枯竭空洞的婚约即将迎来落幕。他更加没资格了。
此次一别,他便不再有资格见到她。
她是和王郡公一样的贵青,出身显赫,父母显荣,本该成为大世家的主妇。而他这种低贱到尘埃里的身份,连拜见她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