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声嗖嗖,夹杂着枯黄花木摇摆的沙沙咯吱声,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我去吧。”
谢辞立即说:“不,我去。”
“可你有把握开那个锁吗?”
谢辞没法出声。
顾莞碰碰他的肩:“况且,万一真的是陷阱,我也比你好跑脱多了。”
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是,这茬子其实是谢辞的事,但问题是现在种种条件,顾莞去才是最优选。
锁只是其一,顾莞身材更瘦小灵活。另外最最重要的一个,她抬眼,看着谢辞汗迹明显的额面,“你也不瞧瞧你那脸。”
这虽然是寒冷深秋,但两人冒充的这两个成年卫军身材偏横偏壮,两人垫了层层衣物在甲胄底下,加上在紧张的氛围下连续在沟渠底下爬行了这么久,早就热得出汗。
这年头没有防水妆,两人小心再小心,脸上的伪装也隐隐见糊了。
一旦开跑,估计没多久就得抹了用真脸了。
得权衡利弊啊,顾莞去真的更有优势,万一前方真的是陷阱埋伏,不管那个方案她要跑也比谢辞容易一些,谢辞这张脸,真的太有标识性了。
她用肩膀碰碰他的肩,“让我去吧。”
“你留意着,等着接应我吧。”她笑说:“万一我没能混回府卫,还等着你来救呢。”
深秋的天气,少女额头见汗,她褪去昨夜如师友般的神态,正脸年少稚气。
一笑眼睛微弯,但一点都不害怕,反凑过来小声和他说话。
“嗨,听见了没?”
她见他没反应,还用手肘戳了戳他。
谢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毫不犹豫的支持和昨夜煞费苦心的开解。
这一路的风雨,都有她同行相伴。
谢辞
知道,顾莞说得都在理,他一个字都反驳不到,但在这昏暗的沟渠里,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元娘,若是你死了,等这事了了,我就自刎来陪你!”
她说得再云淡风轻,也不掩前方倾辄的危机。
——如果她出事,等父仇了去,他必自刎来相伴!
少年这一刻褪去所有的愤懑和沉郁,不管从前的仇恨还是昨夜斩钉截铁的坚持,此刻都从他身上褪却,夕阳自半挡的渠盖照进渠口,他仰脸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双如星般的眸子盛满了真挚。
顾莞有些惊讶,她本来又想掉头了,回头,对上谢辞的一双墨色眼睛,少年抿唇坚定,一瞬不瞬。
他是认真的。
顾莞:“……那倒不用,我肯定能好好回来的。”
刎什么刎?别诅咒她啊!
顾莞赶紧呸呸呸,她敲他的头,“呸呸呸,刚才那话不算!干活儿之前,绝对不能说这个啊啊!”
好邪门的好不好?
她敲了两下他的脑袋,“快快,赶紧走,别胡说八道,去去!”
“快啊,他们快交班了,你回营房等我。”
赶紧的,别耽误时间了。
谢辞点点头,他只得就着顾莞让出的位置勉强转过身。
他定定看了顾莞片刻,掉头迅速离去。
……
渠内很快就剩下顾莞一个了。
她露出两分微笑,摇了摇头。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茬丢在脑后,调整姿势,专注趴在渠口小心盯着。
小命还是很宝贵的,就算前面是马里亚纳海沟,她也不能在这翻船啊!
天色很快黑下来了,月色幽幽照在瓦檐围墙青石阶上,顾莞心里默算着,她飞快挪开渠盖,在半枯的大叶牡丹下就地一滚,飞速窜上廊道,一滚半站起一蹬窗台,揽着粱枋一翻上去了。
脚步声从墙后传来,走到侧墙的花坛旁,扫了眼,就转回去。
顾莞放开屏息,慢慢呼吸,借着一点月影的反光,凑在气窗铁板上瞄了半晌,从靴侧抽出两条又细又长的银色铁丝,铁丝一段有一个小小半弯钩。
r /> 她手持这两条仿似单车钢丝模样但细小数十倍的东西,折叠一下,从手指粗细的孔洞探进铁板中间,准确无误伸进锁孔底下。
顾莞其实很擅长开这类东西,毕竟,这曾经是她吃饭的本事,如果不是时间条件问题,还可以用失蜡法,更保险更万无一失。
大约十秒,弯钩成功卡住一个位置,她一按一拉,铁板一动,她伸出手指勾住孔洞,将它一整个取了下来,平放在横梁顶上。
气窗便露出了本来的模样,一尺多长大半尺高,矩形的气窗内,是黑暗的室内,没有一点声息,只看见半截黑乎乎帐缦的阴影。
顾莞舔了舔唇,她慢慢直起身,一点点爬进去。
……
谢辞飞速回到这个身体的营房。
天已经黑透了,下值的府卫三三两两回到房间,之后又先后离去,吃饭的吃饭,去后巷的去后巷。
等营房里的人都离开之后,谢辞闪身进去。
他在房里焦急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渐渐深了,突然房门“咯噔”一声,他闪电般回过头来。
顾莞推开房门,快步跑过来。
谢辞早已辨认出她的脚步声,一个箭步奔出,拉开房门。
两人面对面。
顾莞一拉他的手臂,“他真的快死了!”
顾莞急促地说着。
她喘着气,两人掉头折返。
自那个小气窗先后爬入跳进屋内,无声直入榻前,定睛一看。
谢辞的心,不禁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