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只有何睦算是正经聊过的。
“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省得后面在擂台遇到你,被打个措手不及。”
何睦笑道,“毕竟在秘境里没什么规矩,只不下死手这一点,其余的一切好说,而且除了你之外的人,大家彼此都曾切磋过,亦或是围观过出招的,唯有太师叔你这里,大家连你的仙器都从未听闻。”
苏陆懂了。
她忽然加入了金丹境这个行列,甚至还身怀仙器。
沄山秘境里的规则很少,只要保证能通过,其余的做什么都行。
他们大抵都不想放过这个了解自己的机会。
“哦。”
苏陆微笑:“那也挺好的。”
那一瞬间门,气氛变得微妙了。
大家都是金丹境,若有那么三五个人一起纠缠于她,是有一定概率影响她通过试炼的。
苏陆的表现却好像过于淡定了,好像完全不曾担心。
“哈哈哈哈——”
沈循笑了起来,颇为满意地道:“你们看,我就说这家伙绝对不带怕的。”
苏陆向他笑了笑。
周围的金丹境修士们大多面色平静,只是眼神各异,一道道或锐利或随意的视线扫射而来。
与此同时,苏陆也感觉到一股又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
——这些人正在肆无忌惮地张开神识,仔仔细细感受她的灵压。
沄山秘境纵然辽阔,却也不到十六轮秘境的级别。
一个金丹境修士的神识范围,就算不能完全笼罩整个秘境,但一边行动一边开着神识搜寻,没多久就能搜遍秘境。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熟悉记忆她的灵压,显然为的就是这个。
金丹境修士们,在展开神识状态下,能够轻易由其他人的灵压判断出起境界是否与自己等同。
只是因为大家修炼的心经功法都一样,灵压有些相似,若不刻意去记忆,未必分得出来的具体是哪个人罢了。
这些人完全不曾掩饰自己的举动。
这并不违规,她就算愤怒也毫无办法。
而且苏陆并不生气。
师兄们已经向她说过,九脉会试每届规矩细则不同,比试筛选方式也不一样,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
但凡在秘境内进行的,通常都规矩极少,非常适合人打架,或是趁这种机会寻仇。
往届里这么做的大有人在,只要别把对手宰了,一切都好说。
这些人和她没仇,但想提前试试她的本事,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人们对她的了解,大抵也只停留在一年前,她在论剑台上用一只鬼干翻了齐铭。
那会儿她也只是练气境,和如今的金丹境是天壤之别——谁知道她在秘境内数十年里都练出些什么手段?
更何况旁的属性还有迹可循,她还是罕见的阴灵根。
“放心吧。”
苏陆笑眯眯地扫视诸人,也放出了神识,大略记住了几道灵压。
“大家和我不熟,我也不了解诸位,待会儿若是能和你们都过过手也不错,我还怕擂台上被打个措手不及呢。”
何睦微微挑眉,“怎么不向你的师兄们打听?在场的这些人,可是都上过许多次擂台的。”
“我比较喜欢亲身体会。”
苏陆耸肩,“我就等你们来找我吧。”
既然他们早早就放出了神识,那这场比赛在进入秘境前已经开始了。
眼见着最后一个开光境修士进入了秘境,金丹境修士们纷纷动了起来。
在秘境传送门两侧,分别设着两座石台,台上布置有法阵,门前甫一站人,法阵就射出两道光柱。
光柱笼罩在人身上,为的查验是否携带违禁之物,毕竟衣服首饰等等皆可能为法宝。
苏陆通过检测,出示了寸晖,执剑长老将灵石递过来,她就走入了传送门中。
一片白光闪过之后,她就立在了莽莽山林之中,凛冽狂风呼啸而来,将周围枯朽的白色树干吹得左右摇晃。
举目四望,尽是一片惨淡的苍白,山林间门枯树嶙峋,雪花飘飞,刀刃般的凝霜挂在枝头。
所有人被传送进秘境后,其落点位置并不固定,与进入顺序并无干系。
她放出神识,顿时察觉周边的几个人。
前面三百米开外有一个人,右边千米开外有一个,左边两千米之外还有一个,其余的便是更远了。
苏陆并未将神识范围拉到最大,只侦查了方圆五千米左右。
全都是筑基境,只有一个开光境。
此时钟声尚未响起,所有人都不得出手攻击,但放出神识或是自行移动并不违规。
周围的人皆在不断变换位置。
……
仙龙顶。
卧龙峰山巅之上,玉虚殿内齐聚了九峰首座堂主,长老们立在他们之后,还有些亲传弟子也侍立左右,皆是不用参与上半场的。
大殿的半空中悬浮着数十面水镜,里面倒映着沄山秘境的各个角落,以及那些年轻修士们的身影。
地面上偶尔流淌过几丝金光,便是传送法阵的纹路,显然这群人都坐在阵中。
若是秘境内出了麻烦,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即刻感到。
同时,通过这精妙的阵法,整个玉虚殿也与秘境隐隐有了联系,因此他们也能感应到内里的情况。
大殿内的气氛倒是颇为轻松。
沄山秘境完全被掌控在玄仙宗手里,不是十六轮秘境那种级别,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九脉会试为整个宗门最大的活动,因此大家才来得齐全。
慕容冽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另外几位炼石堂长老说话。
片刻后,第一轮复试正式开始了。
苍茫雪山里回荡着悠长的钟声。
玉虚殿内的水镜们,内里也呈现出不同的景象——
秘境内大多数是筑基境修士,所以大部分战斗也发生在他们之间门。
这些首座堂主长老们,就看着一群筑基境年轻人拔剑捏诀战斗,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对于他们而言,纵然有些可圈可点的表现,也都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罢了。
也有些长老看到了自己的徒弟,不由认真了些。
他们观摩了片刻,有的满意点头,有的蹙眉无奈,也有的十分火大,恨不得当场将人抓过来揍一顿。
首座堂主们倒是颇为淡定,反正他们的弟子大多是金丹境。
正中间门的流云仙尊更是一派悠然,里面根本没有他的弟子,最多是有几个徒孙,也轮不到他去操心。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一侧的落雁峰首座,“师弟在看什么呢?”
清霄仙尊:“……”
他无语地瞥着师兄,看上去并不想回答这毫无意义的问题。
段鸿和虞锦书都在旁边站着,而且纵然他们在秘境里,他也不会盯着他们看来看去。
他的视线掠过漂浮的水镜,看过几个落雁峰的修士,眼神平静无波。
显然并没有任何人能吸引他的注意。
殿内氛围闲适,许多人都在说话,然而宗主甫一开口,仍是有不少人注意着这边。
“嗯?”
流云仙尊也靠坐着,一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撑在脸侧。
他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趣地道:“这不是小师妹吗。”
话音一落,殿内的一面水镜倏地被放大了数倍,且被拖到了正中央。
一席珍珠白纱裳的少女伫立在枯树下,身姿纤瘦轻盈,眉目昳丽清艳,好似月中聚雪。
忽然间门,她的身影散成一团雾蒙蒙的灰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数十丈开外,一个落雁峰弟子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两块灵石。
这人衣衫整洁,头发也不曾散乱,显然没有经历过恶战。
观众们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是个开光境修士,灵石大约也是从筑基境修士手里抢的,才赢得如此轻松。
寒风卷着雪花吹卷而去,灰雾融混在风中。
那修士一时不查,只以为是灰尘大了些,待到阴风拂面时,却已经晚了。
她目露惊愕之色,全身发抖,顷刻间门就萎靡倒地,手中两块灵石也落在地上。
灰雾重新凝聚成白衣少女。
苏陆俯身捡起那两颗灵石,在手里抛着玩了两下。
“……”
此时,整个大殿里无数道视线,皆投落在她的身上。
原因无他,主要是这面水镜太大了,如同一堆手镜里混进了一面穿衣镜,还是超大号的。
“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殿内倏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流云仙尊微微一笑,“我瞧师叔和师弟们看得起兴,帮你放大些。”
萧天炀和崔槬面色古怪,却也都没说话。
慕容冽挑眉,“多谢师侄,我却还没那么老眼昏花,不至于要这样才能看清我徒弟在做什么。”
这事看似诡异,然而宗主确实有权力这么做,谁让他是宗主呢。
流云仙尊仿佛没听见一般,又伸手虚空点了几下,将另外几面水镜也放大数倍。
这些水镜当中,皆是金丹境修士,只是不同于苏陆形单影只,他们都已与熟人聚首,站在了一处。
而且手中都已经拿了三块灵石。
其中一面镜子里,几个烟霞峰修士站在一处。
一人面色疑惑地道:“你们也都没找到她?”
“可不是,我和师兄在两边分别找,已将整个秘境都跑了一遍,她就和人间门蒸发了一般。”
那人轻轻吸了口气,“好厉害的敛息之术,竟能瞒过魏师姐和于师兄的神识。”
玉虚殿中的观众们也有些惊讶。
他们乃是烟霞峰首座的弟子。
这一脉本就有先辈秘传的寻踪法术,首座的徒弟们个个都精擅此道,尤其是方才说话的魏荇和于允。
前些年曾有人携秘籍叛逃至北域,却被他们俩一路追找,最终被枭首。
如今他们俩却无法在秘境内找到一个人?
殿中顿时有数道视线投向烟霞峰首座。
后者随意地依靠在玉石座椅上,神情慵懒,眉宇间门并无丝毫忧色,仿佛也没觉得徒弟给自己丢人。
她甚至都没怎么看自己的徒弟们,只时不时与旁边的长老们笑谈几句,又去观察其余的烟霞峰修士。
旁人只得挪开了视线。
慕容冽不再理会流云仙尊,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她拿到灵石之后,任务已是圆满完成,就看能不能撑过一刻钟了。
那被袭击的开光境修士,已经完全昏厥,倒在一边,很快就被传送出去了。
不是因为失去灵石,而是因为被判定几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
苏陆站在雪地里,寒风漫卷拂来,纱衣的长袖飘飞,那乌黑发丝间门亦有落雪,却也不见她用灵力震开。
她就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的,整个人就仿佛消融在了风雪中。
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明明她仍然站在那里,抬眼就能看到。
但若是不在脑海中反复强调这一点,仿佛就会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
段鸿颇为惊讶地挑眉,虞锦书饶有兴趣地歪歪头,“师兄是否可惜没能在这一场里。”
前者却是摇头,“换了我大约也找不到。”
虞锦书颔首,“也是,后面还会遇到,不急于一时。”
这只是复试第一轮罢了。
他们俩并未传音,只是小声交谈,周围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玉虚殿里,也有越来越多的目光重新落在苏陆身上。
她此时表现出的,那种堪称玄妙的敛息匿踪状态,仿佛已经不是金丹境能够做到的了。
然后有人犯起了嘀咕,“怕不是已经练出了元神——”
“不可能,我才见过她,就是金丹境啊。”
“况且她才几岁?”
萧天炀和崔槬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知道,妖族与自然之间门的联系,更胜人族,在这类法术方面本就得天独厚。
更何况苏陆还是在大坤山秘境地洞里磨炼出来的,魔物对于灵气灵力的敏感,也更胜人族。
“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
有人轻嗤一声,“方才在秘境外面,那一番话说的像模像样,如今还不是畏首畏尾?”
萧天炀冷笑,“她可没说自己会跳出去大喊一声‘老子在这里’吧,她只说等着罢了,其他人找不到她,那也是他们废物。”
旋又抱起手臂,“你那耳朵既然如此没用,连人家说了什么话都听不清,不如我直接给你割了吧。”
那人闻言顿时色变。
他乃是落雁峰钱长老的亲传弟子,不过是个开光境。
被萧天炀这么一威胁,下意识就往师父身后躲去,谁知前方猛地传来一阵冰冷的灵压。
那人被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钱长老脸色大变,慌忙走至前方下拜,“竖子无状,还请首座——”
话音未落,清霄仙尊冷哼一声,“滚出去。”
那落雁峰弟子只觉得脑中一震,眼前发黑,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丢出了玉虚殿。
清霄仙尊却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方才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周围顿时一片寂然。
萧天炀再次和师弟对视一眼,向后者传音道,“他是吃错药了?”
坐在前面的慕容冽回头看他们,显然是听见了徒弟们的私聊。
慕容冽也传音道:“方才那人有眼无珠,不识得老三的法术精妙,秦皓觉得丢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