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宋积云打算得很好,可真的想要悄悄地离开西岭别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她是第一次来西岭别庄,对别庄的内在布置并不熟悉。其次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时而像被置身于火焰山,烤得视线都有些模糊;时而心底还不时的仿佛涌动阵阵的岩浆,从里到处都透着灼热,让她忍不住扯着自己的衣领,想把衣服脱了,凉快些才好。 她低低地咒骂了几句。 等她抓到了给她下药的人,她得让那人也尝尝这滋味才行。 宋积云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到底还是扒了扒衣领,这才沿着墙角蹿到了隔壁的院子。 隔壁空无一人。 应该是来的人也要避嫌。 倒是方便了她逃跑。 她跑出来的厢房那边传来压低着嗓子的喧闹声。 应该是来人发现她不见了。 宋积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猫身跑出了隔壁的院子。 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的月亮门前有人值守。 宋积云想了想,折转回去去了后院。 阿弥陀佛,后院有个小小的黑漆门。 门后是道夹巷。 夹巷没有人。 她轻手轻脚地关了黑漆门,跑出了夹巷。 外面遍植湘妃竹,有道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曲径。 宋积云小心翼翼在竹林间穿梭,很快看到一座凉亭。 碧瓦红柱的凉亭摆放着石桌石凳,左边是和她来时一样的小径,右边是铺着青石板的甬道。 宋积云被烧得眼前又开始出现重影。 她扶着小径边的竹子站定,揉了揉眼睛,一面听着周边的动静,一面思索着等会往哪里走。 前世,有很多的房地产经纪向她推销过各式各样的房子。 其中有几幢是占地几十亩的仿江南古建筑的别墅。 设计师曾端着模具向她介绍过,说那些仿江南古建筑的别墅为了造景,虽然会让观景的人不管从哪扇门或者是窗看上去是一幅风景,好像到处都是花草树木,人走进去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可归根到底,为了居住的舒适性,房子全都是坐北朝南的,只要朝南走,肯定是大门,往北走,一定是后门。 宋积云辨认了一下方向,趔趔趄趄地选择了走甬道。 只是那甬道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不说,她埋着头一路小跑,因为路边全是参天的古树,“啪啪”的脚步声显得特别响亮。 宋积云很担心有人听到声音会追过来。 偏偏她像被丢在岸上的鱼,不仅干渴得厉害,而且还因为缺水头昏眼花,她还得提心吊胆的不时会左顾右盼一番,或者是回头看上一眼。 宋积云觉得自己生平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难受。 可也就在一个回头的工夫,她突然间撞到了人。 宋积云顿时魂飞魄散。 明明刚才都没有人…… 她被撞得脑子嗡嗡直响,眼睛越发看不清楚了。 “对不起!”她连声道歉,喘着粗气,拔腿就要跑。 被她撞到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宋积云吓得头皮发麻,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有尖叫出声。 抓着他的人却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居然是元允中!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念头从她已经不太清明的脑子里闪过,宋积云来不及多想,她刹那间抓住了救命舢板似的,反手紧紧地抓住了眼前人的胳膊。 “元允中!”她听见自己惶恐地喊了句“我……”,然后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 等宋积云再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透过虫草纹的绡纱帐子,可以看见床头立着盏垂着红色流苏的八角宫灯。 她心中一紧。 侧头却看见元允中正趴在她的床头。 宫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静谧的脸上,乌黑的眉毛如羽翼般柔和。 宋积云不由动了动。 元允中猛地抬起头来,点漆般的眸子寒光四溢,吓了宋积云一跳。 “你醒了!”他淡然地道,眸中寒气瞬间散去,重新变得高冷。 宋积云定了定神才问:“这是哪里?” 帐角挂着海棠花式样的香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百合香,她身上更是干干净净,换了三梭布的细棉内衣,盖着绣了折枝花的湖绸夹被。 元允中不以为意,道:“这里是客栈。你的样子太吓人了,我怕令堂多想,就把你安置在了这里,让人给令堂带信,说窑厂有事,你这几天会呆在窑厂。” 他说着,朝外喊了声“六子”。 六子应了一声,却没有进来,而是过了一会儿,香簪端了碗汤进来。 “小姐!”她红着眼睛道,“你终于醒了!快把这醒酒汤喝了!” 她说着,还埋怨起烧瓷行会的人来:“您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也不让着点您。要不是元公子把您带了回来,您还不知道会被他们灌成什么样子呢!” 也就是说,元允中对香簪又是另一番说词。 宋积云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抿唇不语。 宋积云不由莞尔,真诚地轻声道:“谢谢您!” 元允中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香簪忙放了“醒酒汤”,上前去扶宋积云。 这些小事宋积云习惯自己动手。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依旧瘫软,全身无力。 她只好由香簪扶她起身,靠在床头,就着香簪的手,面不改色地“咕噜咕噜”地把汤喝了。 那苦涩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醒酒汤。 香簪解释道:“说是酒喝过了,中了毒。请大夫开的,加了药材的醒酒汤。” 之后还喂了她一颗冰糖,飞快地睃了眼元允中一眼,小声告诉她:“是元公子吩咐的。” 宋积云很意外。 元允中居然这样的细心?! 香簪笑吟吟地端碗下去。 宋积云再次向元允中道谢,问起了事情的经过:“您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元允中冷笑,俊美脸庞在温暖的灯光下却如霜似雪。 “是王主簿。”他道,“宁王走私的瓷器都来自景德镇,昌江巡检司的人烂到了根子里,从上到下吃拿卡要。王主簿无意间发现了,不仅没有上报,还和昌江巡检司的人一道狼狈为奸。 “这次被按察使的人查到了。他不知道在哪里听说江县令是黄大人的师弟,见江县令几次夸奖你,以为江县令看中了你的相貌,知道江县令也在西岭别庄宴客,就借口商量查抄窑厂的事,把你叫到西岭别庄,想着法子给你下了药,准备把你送给江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