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宋积云可不背这个锅! “文先生此言差矣!”她抿了抿嘴角道,“我们宋家在梁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若不是实在没有人选,我们宋氏族人和我的叔伯怎么会同意由我掌管窑厂?” 说到这里,她望向了宋九太爷:“九太爷也在场,你们如若不信,大可问他就是了。” 宋九太爷感觉自己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来。 宋积云这招祸水东引可真是厉害啊! 当初他是被宋积云捏住了把柄,这才退出族老位置的。 他要是答得不如她意,以她的性格,肯定会翻脸不认人。 可他要是口是心非地为她做证,他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宋九太爷迟疑了一下。 宋积云却目光锐利地望向了他:“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九太爷呢!” 什么意思? 宋九太爷讶然。 众人则看着她都竖起了耳朵。 只见宋积云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父亲突然去世,有人见我们家孤儿寡母的,就动了歪心思。要不是九太爷当机立断,处置了窑厂捣乱的宋家子弟宋立,杀鸡儆猴,我哪里镇得住窑厂里的那些大师傅、大掌柜!” 尽管心里有所猜测,可亲耳听到她若有所指地威胁他时,宋九太爷还是气得差点吐血。 偏生宋积云还不放过他,继续道:“九太爷,您老人家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事情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能不答应吗? 宋九太爷只得咬了咬牙,勉强点了点头。 心里却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来参加这个赏花会。 以后有宋积云的地方,他还是离得远点的好。 而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人精,他的不情不愿,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众人不由在心里感叹,想从前,宋九太爷在宋家那也是个强势横行之人,不曾想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宋积云的手里? 大家看宋积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人甚至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忌惮来。 只有文先生,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宋九太爷脸上。 他特别给宋九太爷下了赏花宴的请柬却掠过了宋积云,就是想借这件事给宋积云一个下马威,让她老实点做人,把窑厂的事交给宋家的男子打理,没想到宋九太爷这么没用,居然被宋积云挤兑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还点头答应给她做证人。 窝囊废! 他不禁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宋九太爷一句,然后阴沉着脸喝斥着宋积云:“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女子贵在贤良娴静,谦卑恭顺。长辈说话,你就应该听着。你看你现在,长辈一句话没说,你倒说了一大堆,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温驯?” 耍嘴皮子,谁不会! 宋积云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反而还露出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道:“文先生,家父生前也曾给我们姐妹请过西席,读过《孝经》,读过《烈女传》,我不过是想得到长辈的庇护,怎么就不恭顺了?” 她说着,还拿出帕子来抹了抹并没有泪的眼角:“我总不能被人误会了,连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别人打了我的左脸,我还得把右脸伸出去给别人打吧?”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如破气般轻微的一声“扑哧”声。 是谁在偷偷地笑她吗? 她不由飞快地睃了眼四周。 旁人都很正常,只有元允中,低着头,拳抵在嘴边,不知道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只是她此时正和文先生对峙,若是出声询问,不免会破坏气氛……还是先别管他了,等会再说。 宋积云又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 众人见了,神色微妙。 这位宋小姐也挺有意思,说出来的话听着软绵绵,实则能磕掉人的牙。 这也是个不吃亏的主! 文先生青筋直跳。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在他面前这样唇舌如枪剑的。 宋又良的这个大闺女果然不简单。 从宋积云出现到现在,他第一次正视她。 一身素衣,眼角的红色像落在宣纸上的桃花,姿态却意外的雍容秀雅,从容自若。 再漂亮、再厉害又能怎样? 做了女子,就得安安分分地守在内宅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文先生不屑地笑,厉声道:“你再狡辩也没用。说来说去,你不过是要想方设法留在这里,想见县尊大人一面。只要我在,就不允许有一个女人坏了规矩。” 这种顽固不化的人,如河的两岸,根本不可能在站在一起。 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翻脸不翻脸了。 宋积云的姿态却更低了。 她耷拉着肩膀,情绪低落道:“这是给县尊大人接风吧?可我怎么看着像是给文先生接风似的。县尊大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文先生却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想让谁人参加接风宴就让谁来参加……” 文先生虽然有在朝为官的胞兄,但破门的县尹,这话要是被传了出去,就算新来的县尊大人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文家被传气焰嚣张,于家族声誉也很有影响。 大家一时间看文先生的眼神都变得非常微妙。 他气得血直往头顶涌,脑子一热,指着宋积云就骂开了:“我看你才是包藏祸心吧!一个出了嫁就是别人家媳妇的大姑娘了,天天盯着娘家的那些祖产不放,你这是想霸占娘家产业啊……” 宋积云怎么能让他给她泼脏水? 她嘴角微翕就要说话。 “文先生!”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有吭声的元允中突然朗声打断了文先生的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您若得了闲,真应该抽空随着昌江河的船去外面看看。” 他上前几步,步履洒脱地挡在了宋积云前面:“皖南素有女子执掌家业的传统。苏杭更是常见行商的女子。您总在梁县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看到的事物有限,也难怪您要看不惯宋小姐了!” 他这是在讽刺他坐井观天吗? 三次报考鹤山书院落榜,最后不得不借口要守祖业留在了梁县,是文先生一辈子的痛。 文先生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宋积云见状,眼珠一转,忙用帕子掩了面,声音哽咽道:“没爹的孩子像根草。若是我父亲还在,我又怎么会抛头露面,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众人不免唏嘘。 “你们……”他伸出去的手乱颤,不知道是指元允中好还是指宋积云好,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 “文先生!”众人七手八脚,忙去扶他。 门口却传来“县尊大人到了”的通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