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吓唬
时间靠近年关,作为国公府的宗妇,原本应当是宋雅馨最忙碌的时候,却因为她怀了身子而被徐祐忠关在屋里,不让她忙活。 宋雅馨却歇不安稳,总觉得过年这么大的事情是自己这个世子夫人责无旁贷的责任,叫她这么躺在屋里什么都不做,她实在心里难安。 徐祐忠劝不住她,只好找宋清月来劝。 宋清月一句话搞定了她大姐:“姐,孕期要是不好好保养,生完孩子就会变成黄脸婆!” “当……当真?”宋雅馨立刻被震住了。 女人果然是最在意容貌了。 宋清月十分肯定地点头:“要是再严重点,万一流产了,下次要想再怀孕就难了。姐夫就要跟小妾睡觉,跟小妾生孩子,抱着别人生的孩子宝贝得不行,到时候你就等着一个人凄凄惨惨哭罢!” 宋雅馨被吓得不敢动弹,徐祐忠在一旁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一脑门子官司,真想撸袖子冲过去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姨子给一胳膊抡出去! 说话也太难听了!他叫她来宽慰自家夫人,不是叫她来吓唬人的啊! 不过还就宋清月的吓唬起了作用,往后的几天宋雅馨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安心做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过年的一切事项,由着白姨娘、申姨娘和黄姨娘一起操持,反正往年也是她们一起操办的。 只不过今年府里多了几尊佛,肃王世子李昭、自家世子爷、还有怀孕的世子夫人,这就不能像往年那样往简朴了办,这就得往奢侈了办。 宋雅馨呢,每日带着丫鬟们在自己屋里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小裤子,宋清月则每天依旧跟李昭相互上课。 这天她在跟李昭下棋的时候,李昭突然笑道:“我前些日子瞧着徐祐忠算军中过年的花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着急。你这些符号用着真是方便多了。” “您没帮他算一算?”宋清月问道。 李昭一边落了一子一边摇头:“那就叫插手军务了,我要这么干了,皇爷爷不得想法子整我父王?” 宋清月看他一眼,心想这反派倒是张狂得很有分寸,在底线附近往死里蹦跶,却也死也不踩底线,呵…… 可又突然想起那山洞来,也不知道那样的山洞有几处,所以也不是不踩底线,明面上不踩罢了。 “军中一般怎么过年呢?”宋清月问道。 “边防比较苦,也就是吃顿好的喝酥酒什么的,该巡逻得巡逻,该做什么就要做什么。鞑子过新年的时间跟咱们汉人不一样。徐公爷和徐祐忠过年的时候大概得呆在军营里跟将士们一块过。境内卫所的军人轻松些,可以回家跟妻儿团聚。” 说罢,李昭突然性感无比地呵呵笑了两声,指了指棋盘左下脚一大片区域。 宋清月一瞧,啊地一声大惊失色,气恼地想用头砸桌子,又入套了!什么时候入套的?被围死了一大片啊…… 看她委屈又愤慨地趴在小几上疯狂锤棋盘,李昭放声大笑,他自己笑够了才把宋清月拉起来,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来,为夫教你此时当如何。” 他温言慢语地说了好几种情形,如何救活,救不活的话又当如何在其它地方找回场子来。 大周朝人下棋跟现代人打麻将似的,朋友之间下棋是玩钱的,输钱的金额跟输了多少子有关,于是就算输了也要尽力挽回,少输子,才能少输钱。 走一步看五步、六步,高手甚至能看到十步以上,不仅是玩策略,更是心理战。当然了,她还没到可以跟李昭玩心理战的程度。李昭现在跟她下棋跟招猫逗狗似的,基本上不用费脑子。 宋清月现在瞧他脸上的笑容便是三分得意,外加七分漫不经心的风流,这要搁平时保准能激发她画下大作的愿望,但是现在吧,她暴躁地只想咬人。 “重来重来!”她深吸气,压下郁闷和烦躁,撸起袖子要干架的架势。 李昭却一副神仙老道模样,摇头收了棋子:“你心不静,失了冷静,输得更惨,还是下次再继续吧。” 宋清月挑挑眉,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更不甘心了,挡住他的手道:“不,再来一局。” 瞧她倔强不服输的样子,李昭笑笑,从了她:“好,那为师就陪月儿再来下一局。” 宋清月这次低头专注地看着棋盘,一句话都不说了,李昭觉得好笑,问道:“娘子小时候就这般好强么?” 宋清月沉默着看着棋盘,不回答,连眼睛也不抬一下。 从小在班里一直考第一的人,考了第二会哭鼻子,不好强的人能当得了学霸? 李昭瞧她那样,觉得有趣,不停找话题撩拨她,宋清月就是认真下棋不理他。 于是下着下着,李昭的神色就变了,终于他也不说话了,两人开始闷头下棋。 膳房那边当差的小黄门跑进来,想说午膳准备好了,可以传膳了,被林万福死死捂住嘴,拖到耳房去了。 “嘘!”林万福严厉告诫他闭嘴。 小黄门看了一眼安静地落针可闻的室内,害怕地悄声问道:“总管,又吵架了?” 林万福瞪他:“想挨板子?这是你打听的?” 小黄门一缩脖子忙道不敢。 林万福心想,自家殿下的棋艺可是被圣手方百龄称为神童过的,虽说没正式拜过师门,不过也确实由方圣手亲自指点过一段时间。十岁的时候一边啃着酱肘子,一边把棋馆里多少老师傅给杀得怀疑人生,胡子都要揪秃了;十四岁时,在岭南地界已经找不着对手了。 那时候肃王殿下为了叫儿子下个爽,还专门带着李昭跑去人才济济的江西找牛人下棋来着。 要是轻易就叫世子妃这个才学了两个月不到的菜鸟给赢了,殿下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林万福究竟还是操心过头了,不多久,宋清月就被认真起来的李昭杀了个惨败。 她颓丧地摊在软榻上,气得饭都不想吃了。 “哪有你这样教学生的!自信心都叫你杀光了!”她不满地嘟囔。 李昭挨过去抱她,哄道:“好了,是为夫的错。下次让你九个子儿?” “我不要跟你学了!我要换个师傅!”宋清月抗议。 李昭立刻板起脸:“娘子要跟谁学?谁还能比为夫厉害?” “跟谁学都行,反正我不要跟你学了。啊,对了,我找我四哥去!谁还不会下棋了呢,哼!”宋清月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宋辰瑞去,被李昭一把拽回来。 李昭双臂用力箍住她的腰,诱惑道:“月儿跟为夫学,虽说辛苦些,但保你一年后能在京城各大棋馆横着走,可若是跟着你四哥学,就算学三四年也不怎么样。” 宋清月将信将疑:“夫君这么厉害?我四哥的棋艺可比我父亲好。” 四哥宋辰瑞爱玩,斗鸡走狗养蛐蛐,没有他不会的,宋大人十九岁就开始在翰林院上班,没功夫钻研那些,宋辰瑞不一样,有闲有钱有时间,只要他学问过得去,家里就不拘着他,什么都会,棋也下得相当好。 “试试看好了,娘子跟着为夫学一年,再找你四哥下棋去,杀到他想要回家好好念书考科举。”李昭看着她笑。 宋清月挑起眉梢:“好,那我就试试。” ~ 大年三十,徐公爷和徐世子都去军营跟将士们一块过年了。墨韵、墨香、凤九几人倒是从凉州回来,要跟宋清月一起过年呢。 宋雅馨孕吐得厉害,看见年夜饭那一桌子荤腥吐得昏天黑地的。 负责准备年夜饭的白姨娘脸都白了,生怕公爷回来责怪她。 可她也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西北的冬天除了牛羊肉,真没什么好吃的了。 好在宋清月来的时候别的带了一大堆酸黄瓜、酸白菜、酸豆角、梅菜干和水果罐头什么的。 她就知道这儿没这些东西吃,前世去陕甘旅游的时候,就觉得这边蔬菜少,土豆那不能叫蔬菜,那都是淀粉啊。 按广东人的说法,西北的吃食没有不“热气”的。 南方人去西北待一周嘴角就要起燎泡了,所以宋清月在来之前特意叫墨韵她们带了好些果蔬吃食,吃不了新鲜的,吃点罐头和腌渍蔬菜,人也能舒服些。 从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一直都陆续有肃州、永昌以及凉州甚至庄浪的武将官眷过来拜访。这四处统归在肃州的陕西行都司总领。 在往西的哈密卫、沙洲卫、曲先卫、安定卫以及罕东卫的将领家眷基本上也都住在这几个城镇里。 所以过年期间的大将军府,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听闻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过来道喜的人也非常多。 宋清月总在一边陪着,就怕姐姐累了却不肯说,姜太医也在一旁的厢房里随时待命,宋清月只要发现姐姐露疲态就勒令她回里间睡觉休息,外边的事情由她分担。 宋清月跟肃州和凉州的将军夫人们很是熟悉,有她们带着,她在夫人小姐中间吃得很开。 宋雅馨还以为她应付不来呢,却见她替自己将客人们迎来送往的,做得很是妥帖周到,无甚不妥之处。 休息的时候,她揽着宋清月的肩膀笑:“还以为你做不了这些事呢,竟然做得挺好。明年你回了王府之后,姐姐也能安心些。” 宋清月啧了一声皱起眉头:“我是不喜欢,又不是不会做。” 宋雅馨笑她:“现在依旧不喜欢?” 宋清月摇头:“还是不喜欢,累得慌,比办厂子还耗神。” 书房里,徐祐忠从军营回来,跟李昭品茗闲聊,这个时节是肯定没什么好的绿茶了,于是李昭泡了二十年的寿眉老白豪银针。 徐祐忠虽说是公府世子,在吃喝玩乐享受上是真不如李昭懂得多。 在徐祐忠眼里,李昭就是个大奇葩。刚认识他那会儿,李昭老跟宁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老四、平阳公主生的纨绔小子,还有孟家那位傻了吧唧的小七天天混在一起,不出两个月就成了京城的纨绔头子。 他还以为李昭也是个不学无术的。 那时候徐祐忠还是长孙殿下李晟的伴读。 可李昭这个纨绔头子入了宫学后,书念得比长孙殿下还好,写的文章屡次得几位老翰林的夸赞,最叫人吃惊的是,他吃喝玩乐上竟也没耽误了。 李昭的拳脚功夫更是不差,瞧他身形修长,以为他不怎么壮实,可叫他拉六七十斤的硬弓,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其实那时候全京城的天潢贵胄、世家纨绔们都将李昭视为人生楷模,每当被父母督促着要用功努力,不准出去玩耍的时候,大家就把肃王府的世子殿下搬出来说事。 最后,玩是一块玩了,也没见谁念书跟他一样好的。 “我倒不知茶还有要放二三十年的。”徐祐忠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一口,咂咂嘴,感觉倒还不错,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很是甘醇。 “嗯,福建和云南产的,不是贡品,所以北方少见些。”李昭不甚在意地说道。 谈到贡品,这话就有点敏感。 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可天子没享用过、没见过的好东西也多得是,于是徐祐忠就没接这话,直接转移了话题,道:“过年人多,我本还担心馨儿会操劳,没想到三妹妹倒是比我这个做夫君的还紧张馨儿。三妹妹个能干的,我瞧着她跟那些将军夫人们,比馨儿还熟悉。” 李昭喝口茶,悠然道:“宋家兄弟姐妹之间友爱,这是宋家家风好,是宋大人教得好,你我能娶到宋家的姑娘是你我的福气。” 徐祐忠笑了笑,想起宋清月办厂那利索能干的劲儿,还有自己妻子对她这位庶妹那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了李昭为何弃嫡长女不娶,偏要娶个年纪小的庶女了。 真是个长得美又极出色的女子。 他突然问道:“殿下当真是在京郊与三妹妹初相识的?” “自然是小时候就认得了,我为了吓唬她,绑架过她这事儿,京城有不少人知道,皇爷爷也是知晓的。当初因为这事,弹劾我父王的人不少,我这世子之位都差点没了。”李昭喝茶的动作依旧闲适,丝毫不见异样。 “当真只那一件事?”徐祐忠试探道。 李昭看着他似笑非笑:“还能有什么呢?你若是不信,去查查也无妨。” 徐祐忠哼了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