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世子的小动作
林万福揣着手候在在外头,冷得直跺脚。这客栈连个耳房都没有,简直要命。方才听见屋里动静,就叫厨房把水烧上了,这都多久了,柴火都烧了两堆,二位真能折腾啊…… 日头渐渐西斜了,里头世子殿下终于叫了水,林万福忙不迭应了,立刻让人把沐浴的热水抬进去,墨韵和墨香也早被叫来,就等里头喊了就进去伺候。 宋清月沐浴好,李昭说晚上要去守备家吃酒。 “饮酒伤身,你少喝些。我给你备醒酒汤。”宋清月板着脸,她语气依旧冷硬,看得出来,心情还是不怎么好。 可李昭听她关心自己,心里就舒服些,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我尽量早些回来。” “那我等你。”宋清月道。 听她这般说,就算她语气再不善,李昭的心也立刻化成了一滩柔情,他道:“不用等,大约早不了,你困了就先睡。” 因为不在安全期里,宋清月当着李昭的面叫墨香去把孟晚枫给自己的药丸取来。 李昭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问了一句:“你早自己准备好了?” “嗯,孟姑娘给我配的,说是这药还算温和,但一个月最多吃三回。”宋清月道。 李昭皱眉,不太放心,让林万福去把随行的姜太医找来,检查一下这药丸。 姜太医拿着药丸闻了又闻,还放了两粒进嘴里细细含了半天,十分谨慎地说道:“应当没问题,但还是要看过这药丸的药方才保险。” 李昭一听就不太高兴,正要斥他没用,被宋清月拦下,道:“姜太医说的是实话,这都做成药丸了,哪能那么容易分辨出到底有哪些成份的?既然殿下不放心,不如姜太医给我重新开一副方子?” 姜太医便是之前说宋清月的身体两年内不宜有孕的那位,之前他那么说了,也没见世子妃不高兴,现在世子妃又替自己说话,心下感激得不行,连忙应道:“微臣这就去写方子,只是下个月世子妃来小日子的时候,免不了要遭些罪了。” “没事,就算不喝药我也不好受,我自小就体寒。” 世子妃又替他打了一次圆场,姜太医跪在地上给宋清月磕了个头,才出去。 李昭搂住宋清月,带着几分憋屈道:“你对谁都好,连个太医你都这么客气!” 宋清月道:“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要成为一个医术精湛的太医,不比考进士容易。是你们这些天皇贵胄太过不敬医者了。” 李昭如今在宋清月面前再硬气不起来了,只能道:“你总是有理。” 宋清月顺势朝后靠在他怀里:“我讲道理难道不好?那我以后不讲道理了,做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她转身抱住李昭的腰:“你晚上不许去那什么守备家里,我可是知道的,你们武将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有啊,这附近有好多异域风情的胡姬,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可漂亮了,保不准你去了,那什么守备将军要给你送美人儿。我不许你去!” 见她这般耍横,李昭心里反而好受多了,却装作为难地道:“守备的面子总要给的。” “狗屁!”宋清月凶巴巴地道,“堂堂亲王府世子要给守备面子?你糊弄谁呢?有小妖精的地方,就算天王老子请你去,我也不让!” 李昭被她逗得低低笑出声来,抱住宋清月,哀声叹气:“家有悍妻,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罢了……万福!” 小林公公诶了一声,立刻解除隐身状态,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李昭扬声吩咐道:“叫人去守备府说一声,世子妃身体不适,本世子今晚就不去了。” 小林公公暗自在心里叹两声,应着出去,叫来一名小黄门,让他去守备府跑一趟,说世子妃偶感不适,殿下晚上不方便赴约了。 晚上冯进前去守备府赴宴的时候,才知道李昭竟然因为世子妃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许斌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世子妃怕霍守备给世子送美人才不许他来。” 冯进嗤笑出声。 许斌道:“公子,您说这肃王世子是不是坑咱们呢?” 冯进摇头:“一个守备而已,整个庄浪卫才多少兵力?魏国公和魏国公世子手里管着嘉峪关的十多万人呢,李昭哪里瞧得上庄浪这八千人?没必要。再说只要当今陛下还活着,我爹的地位没人能取代,他拉拢我都比拉拢这庄浪的守备有用。” 许斌感慨:“这宋三姑娘瞧着美则美矣,却是个善妒的呢。” 冯进闻言立刻双眼一瞪,不悦地瞧他,许斌撇撇嘴,他就是要当着公子的面说那位世子妃的不是。 漂亮女人害人呢! 冯进倒是不觉得宋姑娘善妒,她必然因为受宠才这般肆无忌惮,想她在王府的日子定是过得十分舒心,心里为她高兴,又为她对李昭的一腔情意感到无比酸涩。 只是让冯进没想到的是,李昭虽然无意结交什么庄浪守备,但守备大人霍汉元想结交李昭啊! 现在朝中身份最高的皇子就两位,靖王殿下和肃王殿下,偏巧,两位手里都有差事。 虽说靖王殿下手握重兵,但霍汉元在西北待了这么些年,哪能不知道靖王殿下是个什么性子,正直太过就是迂腐。而且这些年,皇帝不提给西北军增加军饷,那位就真的一声不吭,核实军户数量倒是干得勤快,不给大家吃空饷,也不让将军们捞油水捞,大家只能想方设法侵占军户的地,到头来苦都是军户受着。 西北军里,除了在嘉峪关那些靖王手下的嫡系部队,多数人都是有怨的。 这里气候本就严酷,加上土地不适合种植,简直苦上加苦! 要是让那位做了皇帝,他们这些将军、军户岂不都要穷死饿死?大家出生入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军户都是世袭,凭什么他们一代一代的就要在这里这么苦下去? 霍汉元有个堂兄弟是跑货的,那位到过南边,他听说肃王手下南洋水师的待遇就不错,陛下也克扣南边的军饷,可人家肃王就知道要想法子去搞银子,而且人家有这能力搞到银子,南洋水师那帮将士、兵丁都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滋润着呢。 反观靖王,他确实是跟手下人同甘共苦了,可也只有共苦,没有同甘有什么用? 至少霍汉元就不赞同。 而且霍汉元还是个有上进心的,万一能混上个从龙之功呢?说不定他日后也能捞个什么伯爷、侯爷当当呢? 客栈里,姜太医终于熬好了药,宋清月接过墨韵端来还冒着热气的黑浓药汁豪爽地一饮而尽,精致的小脸被苦成一只包子,舌头都要被苦麻了。 李昭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赶紧给她喂蜜枣。一边自责于自己的失控,一边又对宋清月这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感到一阵酸涩,好像她不想给自己怀孩子似的。 若非她身子弱,他真恨不得叫她现在就揣上崽儿,如此,似乎她就完完整整属于他,再离不开他了。 宋清月吃着软糯香甜的蜜枣,转头瞧见李昭那阴晴不定的脸,吓得差点又想缩成一团,李昭见她僵住的面容便觉不妙,立刻缓和了神色,将她拉进怀里抱着,亲亲她的面颊道:“为夫就是担心你的身子。” 宋清月的睫毛颤了颤,细声道:“我也想尽快养好身体的。” 李昭紧紧抱着她温软玲珑的身体,身心都如同被浸泡在温水里,与她之间的羁绊,说不清,道不明,温暖而轻柔,酸涩而缱绻,丝丝缕缕,将他一道道裹住,紧紧纠缠。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头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这一刻,他彷佛觉得,为她了,好像多退几步也无妨,无论是因为什么,他还想为了她再多做些什么以弥补他的亏欠。 “等你养好了,咱们多生几个崽子。” 宋清月此刻身体还微微有些僵硬,只乖顺地点头,没多说什么。 感受她的害怕,李昭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用面颊贴着她,无比温柔,仿佛祈求似的呢喃道:“月儿,你别怕我。咱们是夫妻,为夫不会伤你的,你别怕我。” …… 用晚膳的时候,林万福提了两罐三白酒进来,说是霍守备让人送来的。 李昭笑了笑,没说什么。 宋清月在一旁装作没看见。 半夜的时候,宋清月因为冷被冻醒了,一摸边上,没人。 宋清月就知道反派大Boss又去忽悠人上贼船了。 她让守夜的丫鬟重新灌两个汤婆子来,假装不知道李昭半夜开溜的事,继续睡自己的。 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一路上,李昭已经好几次半夜开溜了,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去私会什么狐狸精去了呢。 李昭去做什么她不关心,这些隐秘的暗线是连孟晚枫都不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李晵登基十多年都没抓到李昭。 她就担心冯进那边会抓住李昭什么小辫子。 但其实吧,被冯进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他爹冯坤跟以前的几位逢人就咬、没有案子也要制造案子的疯狗锦衣卫指挥使不一样,冯坤是个励志要光荣退休的锦衣卫指挥使,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爱惹事,更不爱得罪人。除非他掌握了十分确凿且充分到能叫人死得透透的证据,不然他绝不轻易动手。 所以就算被冯进发现点什么,只要不过火,大约冯进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肃王府也不是好惹的。 还真被宋清月猜对了。 冯进对李昭的小动作并非一无所知,不过是不想计较而已。 而且他觉得李昭搞小动作的几个地方都是兵力只有几千的小卫所,他真正要关心的是嘉峪关徐家父子的动向,这也是皇帝所担心的。 这次放李昭来西北也存了试探的心思,皇帝就想看看徐家父子跟肃王府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李昭在天黑之前回来了,钻进被窝的时候把宋清月弄醒了。 她白他一眼,决定还是提醒一句:“殿下胆子可真大,三百锦衣卫就在边上呢,殿下也敢。” 李昭笑摇头道:“冯坤现在只想自保,他既不站队,也一个皇子都不想得罪。” 宋清月一喟:“毕竟之前没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善终的呢。”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有一点没想通,能问么?” 李昭将她搂进怀里:“问吧。” “为什么我姐姐跟姐夫订亲的时候陛下没有反对?” “这个啊……因为保定侯府跟魏国公府之间有仇。” 李昭就把从前的恩怨旧事当笑话一样说给宋清月听。 “早年间,祖母仗着自家父兄手握重兵,她又长得漂亮,对徐皇后多有不敬,徐皇后那时候为了大局着想,始终忍让着。那时候孟家老侯爷跟老魏国公之间也因着宫里两位娘娘的缘故,关系十分不好。父王呢,那时候是个人见人嫌、鬼见鬼仇的讨厌鬼,屡次惹了太子大伯父不快,直到大伯父忍无可忍,带着一大群侍卫将父王狠揍一顿。据说父王那次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掉了一颗后槽牙,弄得祖母跑到皇后跟前大吵大闹,最后叫皇爷爷亲自赏了大伯父一顿板子。 那之后的一年,祖母小产了一次,是被人害的。可凶手始终没查出来,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但宫里都传是徐皇后下的手,所以皇爷爷才没有追究。 再后来,老侯爷孟铎因伤致仕,皇帝也没再提拔孟家大爷做什么要紧职务,祖母从此在宫中渐渐失了宠,保定侯府跟魏国公府之间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 宋清月听了之后也是挺无语的:“那还是真是深仇大恨,可你们跟魏国公府是怎么……” 李昭道:“因为疼女儿和疼妹妹的前两任魏国公死了。现在的魏国公是徐皇后的堂侄子,比起皇后和太子,他更在乎徐家。他早看出太子是个不成器的,也早就不跟皇后一条心了。徐皇后死后,现在这位徐公爷就彻底不管太子了,这也是东宫那么容易就倒下的原因。” 宋清月感慨道:“现在这位徐公爷是个人才。” 李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清月又问:“可是啊,我还是想不通,魏国公既然来了西北,他应该跟靖王殿下更有些交情吧?他为何不选靖王,选你们?” 李昭呵呵两声:“这要问你的好姐姐,是怎么把徐祐忠的魂给勾走的。”他摸着宋清月身上嫩滑的肌肤,感叹宋家女儿一个个的,怎么就都养得这般好,接着开始想以后他跟宋清月生了女儿该有多少人觊觎了…… 宋清月却不买李昭的帐:“你当我傻呢?关我姐姐什么事!徐家能不被皇后左右,岂能因为我姐姐就轻易选边战?” 李昭诶了一声,心说这女人怎么一会傻一会聪明的,大半夜的,思路还这么清晰,只好老实道:“谁知道呢,兴许靖王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这就是不想说得太清楚,宋清月也就不往下问了。 李昭能告诉自己这么多已经不错了,算了算了,睡觉! 她打了个呵欠,往李昭温暖热乎的怀里又缩了缩,这地方可真够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