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与女主签约
朝中因为户部收土地交易税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好些宗亲跑到皇帝跟前哭穷。 于是皇帝把好几个许久不见的儿子们都招进宫来,跟他们说了说近些年来财政吃紧的状况,意思是:你们老子我缺钱,你们做为儿子,好意思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孝心么? 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刚成年,刚刚出宫开府不久,根本还没来得及买进多少田地呢!当即十分乖巧地表示,儿臣一定率先纳税,为宗亲们做出表率! 皇帝看到年纪较小的儿子就觉得欢喜,几个年纪一大把快做祖父的皇子脸立刻就臭了,但这里头恰巧有个不差钱的老三肃王,当即啪啪地拍着胸脯对皇帝表示,不仅他肃王府交,他还要拉着自己外家孟侯府,王妃娘家宁侯府,以及两位侧妃的娘家,一起向皇帝交银子! 靠! 天底下竟有这么贱的贱人! 他几个兄弟在心里把肃王颠过来倒过去地骂了九九八十一遍,随后也争先恐后地表示不仅自家王府交,后院那群女人们的娘家,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交钱! 此时不为父皇分忧,更待何时呐?东宫还空着呢! 于是乎,这事儿还真就轻轻松松地办妥了,甚至牵连进来的家族比预想的要多得多。 首先是朝中多数公侯伯爵的武将世家,几乎没有不跟皇室宗亲结亲的。 皇室宗亲与武将世家联姻,这是从太祖时期就形成的传统。不过后院的女人也不全是武将家族出身的,比如过去的太子妃,现在的慎郡王妃言氏,她爹可是前内阁首辅啊! 于是已经退休的言阁老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莫名其妙就烧到自己家来了。 当初不是说好了是外戚的么? 他们言家现在就只剩一个慎郡王妃,算什么外戚?!居然也要交钱? 可没办法,女婿王爷都开口了,他老人家的大外孙,长孙殿下都拿着官府的文书记录,坐在自家正堂里要钱来了,几千两银子的事情,你好意思说不交? 当然,宋建鸣本人也立刻交了钱。 虽然说他女儿还没嫁到王府去,这不是快了么。交了钱,也好让其它人闭嘴:你瞧,户部尚书宋大人本来可以不交钱的,他都交了,御史都没话说。 宋清月手头的六千亩荒地,也属于最近五年内购买的,至于南边的林地、坡地,也还有两千亩是在五年内买的,两边加起来一共要交四万两税款! 好在在保定的庄子上是挖出煤来了,不然她也心疼地要抽气。 也就一个月左右,户部进账总数高达三百六十多万两! 嚯嚯,今年、明年,乃至后年辽东以及西北的军饷都不用发愁了! 可皇帝看着手里的数字只觉得心惊。三百六十多万两啊,每亩交税五两,那就是整整七十二万亩的土地啊! 而这还只是近五年的数目。 皇帝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次不用宋建鸣说,皇帝都意识到了近些年来土地兼并的严重程度。 要知道这些土地可都是不交税的啊! 难怪户部穷呢! 难怪国库空虚呢! 再不做点什么,只怕皇位都要坐不稳了。 他不仅招了冯坤进宫,还有东厂的魏公公。皇帝要他们去查,不仅仅是宗亲和外戚,还有朝中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 别以为皇帝不知道,他清楚的,都是一丘之貉,凡是家里放过印子钱、逼死过人命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查出来。尤其是那帮当初把扬家骂得狗血淋头的御史们,严查! 皇帝这次不仅要他们交钱,他还要抄家,要杀人,不然难解他的心头之气。 皇帝可是记仇的。 日后这土地交易税,人人都要缴! 其实不仅皇帝在查,那些跟宗室沾亲带故的公侯伯爵家私底下也在查,交税这种事不能只有他们,要交就大家一起交! 大周朝可不是软脚虾一样的宋朝,没有重文抑武这一说。 这些举措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便是京畿地区的田庄开始涨佃租,总要把交出去的税钱赚回来一点吧?不少嫌田租太高的佃户弃了东家或南下、或西进、或是北上谋生。 至于那些家中纨绔多,财政状况不佳的家族,就只能被迫开始卖地。 相对贫瘠且产量不那么高的田地则开始被大量抛售,京畿地区、西北地区的土地价格一度跌到景宁朝以来的最低点。 这时候宋建鸣再次上书皇帝,建议朝廷出钱收购这批被抛售的土地。 朝廷收田,自然不必交税。 至于这些被收购的田地,则以皇庄的名义招收那些外流的佃农,以十税三的税率收取赋税。 大周朝开国的时候农业税非常低,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三十税一,可历经九十余年,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各地收税的时候,摊在自耕农头上的火耗越来越高。像是京畿地区,算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区,自耕农数量少得可怜。 顺天府几乎收不上什么税,自耕农的火耗更是高达十税四、十税五。 十税三这个税率比普通自耕农的税率要高,但若是算上火耗,却是低了一两成,此举既惠及农民,又相当于变相的“火耗归公”,亦对朝廷有利,皇帝高兴得差点就想给宋建鸣加封个什么太子少师之类的虚衔。 可皇帝转念又想起宋建鸣就要跟老三做亲家了,不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赏点东西就算了,免得朝中有人以为他属意肃王做太子呢。 老皇帝现在看哪个儿子都不顺眼,年纪小的那几个吧,虽然情感上还是喜欢的,但他也知道弃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 犹豫来,犹豫去,目光难免又落在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老大废太子身上。 老皇帝当晚便梦见了徐皇后,半夜惊醒,心中一阵酸楚和难受。 要不,再瞧瞧? 若是太子他吸取了教训,未尝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 纷纷扰扰中,时间来到了三月,天气转暖,又快要到农忙时节,全国各地都在为春耕做准备。 趁着婚前最后一点自由的时光,宋清月约了孟晚枫一起去保定的闲月庄逛逛。 草庐雅致而幽静,看着朴素,实则很是奢华,光是那一扇扇安装了玻璃的推门就是别处见不到的。 孟晚枫在感叹宋清月的豪气之余,不由地疑惑她找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个宋姑娘,看着冷清,却实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她说话做事瞧着亲切,实则亲切客气中又疏离得很,实在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宋清月带着孟晚枫在院子的凉亭里吃了一顿羊肉涮锅子,陈老姨娘亲自下厨给两个小姑娘做了拿手的鱼汤馄饨吃。 吃完,宋清月领着孟晚枫去了厨房,让她亲眼看着庄子上的下人怎样用肥皂轻轻松松把油乎乎的锅子洗干净,之后又令她去了洗衣房,让她瞧瞧这肥皂洗的衣服有多干净清爽。 当宋清月把一块肥皂样品捧到孟晚枫面前时,孟晚枫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就知道宋姑娘你不会无缘无故约我出来闲逛的。” “诶呀,你瞧瞧嘛,这东西比什么皂豆、胰子都好使呢,洗盘子、洗衣服、洗澡,什么都能洗。”宋清月热情地推销着。 孟晚枫有些无奈地点头,笑道:“我已经充分见识了。这还是我头一次见识有把客人往灶间和洗衣房领的。” 对于孟晚枫的打趣宋清月脸皮很厚地装作没听见一般,接着十分认真地说道:“这东西叫肥皂,加了香料、精油的就叫香皂。我在这里有五个工人,专门做皂的,你要不要去我的库房瞧瞧?” “工人?” “对啊,不务农,专门做工的,工人。” 宋清月两眼闪着奇异的光彩,这是一个全新的生存方式。她在这里让一个小小的种子发芽,也许有朝一日,这颗种子能够成长到足以改变社会的经济、政治结构的程度。 小库房就在香皂制造间的边上,里头一层层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百块颜色、形状、香味各异的肥皂。 宋清月让人拿了一个铜盆来,让孟晚枫洗个手试试看。 孟晚枫面露惊奇地看着那一大块淡黄色的香皂,还试用了一下,跟她以前见过的香皂、胰子都不太一样,滑溜溜的,更容易起泡,还容易清洗。 “这个你也准备放在我的多宝阁卖?”孟晚枫微笑看着宋清月,又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你打算定价多少?再是二十两一块,我可没本事帮你卖!” 宋清月哈哈笑了笑,连连摆手:“这里有些香皂还真要十两银子一块呢,不过我不打算让你卖这里的货,这里的货我自有别的销路。” “那你是打算?” “我打算把肥皂的制作方法直接告诉你。” 宋清月瞧着孟晚枫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语气随意而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饶是孟晚枫再淡定,也被宋清月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给震住了。 “你说什么?你要教给我?” “嗯!”宋清月十分肯定地点头,“我教给你,我这里有原料,但你也不必一定从我这里进货。怎么制作,在哪里制作,定价多少,如何经营,我一概不插手,全凭姑娘做主。只要姑娘将获利的三成定期给我就成了。” “三……只要三成?”孟晚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清月瞧着一身飒气的女主在自己面前傻愣愣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打趣她道:“你要是想多分我些,我也没意见。” 孟晚枫于是十分真诚地说道:“我觉得咱们对半分比较公平。” 宋清月又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可以,那就对半分吧。” 孟晚枫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因为宋家实在是过于财大气粗,以至于让这位宋家千金瞧不上卖肥皂这点获利,还真是因为这位宋三姑娘被宋家养的过于天真烂漫,不知钱财的重要。 不过孟晚枫很快打消了第二种猜想。 庄子上的管事恭敬地拿来早已准备好的契纸,不过因为从分利三成改为了五成,所以契约又重新誊抄了一份,拿去给孟晚枫瞧。 真是详细又毫无漏洞的一张契约,看的孟晚枫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宋清月。 见她只是捧着茶碗静静地瞧着玻璃窗外的景色,茶水的热气升腾而上,氤氲在她长长的睫毛边,窗外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起伏,她幽静美好得如同幽谷里一朵带着晨露的山茶花。 多美的一朵花啊,过不几年,就要枯萎在李昭的后院里了。 孟晚枫忽然为这样一个女子感到悲哀,感到不值。 “宋姑娘,你……” “嗯?”宋清月转头,疑惑地瞧着欲言又止的孟晚枫。 她想了又想,叹口气,又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看好了,这就签字吧?” 宋清月点头笑应,看了一眼管事,叫他再拿一份一摸一样的锲约来,还有笔墨和印泥,一式两份,双方签字画押。 当然,两人最后还要去府衙做个类似公证的程序,盖上官府的印章,这事儿才算成。 原本这种小事找个推官或是经历过来办一下就成了,但由于宋清月的身份,保定府的府台大人再一次亲自前来办理了此事。 宋清月跟这位姓彭的知府大人也算是老熟人了,盖完章,彭知府家的夫人就从后院里出来,热情地邀请宋清月带着她的朋友去后院小坐,喝杯茶水,被宋清月十分客气地婉拒了。 从府衙出来,宋清月就带着孟晚枫直接出城往京城去,在天黑前赶到了京城。 她将孟晚枫一直送到孟府门口。 临下马车,孟晚枫突然问道:“我的茶楼下个月开业,宋姑娘可愿意赏光一顾?” 宋清月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道:“我下月十八出嫁,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出得来。” 说到嫁人这个话题,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默了一默,孟晚枫见宋清月似乎兴致也不是那么高的,便知道她并非像是自己上一世那般,带着憧憬着情爱的天真嫁进王府去。 宋姑娘大约是个十分清醒的人。 奈何圣旨已下,要么嫁人,要么死,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 孟晚枫再次暗自叹气,道:“那姑娘出嫁时,我去添妆。” 宋清月勾起唇角,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