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2 / 2)

「我也没敢看,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

赖二的回程,没有那麽的顺利。

在洋面上,遇到了疑似海盗船。

他们放了一炮后,对方知难而退了。

看来,也不是职业海盗。

充其量是渔民客串,想捞点好处。

中途还失踪了一个水手,大概率是意外落水了。

……

而进入长江口,也花了很多心思。

避开苏松镇外海水师巡逻。

驶入长江航道后,还挂上了粤海关的旗帜。

虽然有些突兀,可也成功躲开了2艘想刮油水的水师巡逻船。

若是被人登船检查,就完了。

从长江进入大运河江南段,又遇到了若干波折。

先是水位太浅,蹭了船底。

海船是尖底,吃水深,沙船是平底,吃水浅。

幸亏船速不快,没有造成严重漏水事故。

后来,在浒墅关又遭遇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险些发生冲突!

这帮税吏非要上船检查,要收重税。

挂粤海关的旗帜也不好使。

因为天下的税关,都是皇家的奴才管着。

都是内务府出来的衙内,谁怕谁呀。

赖二拼凑了500两银子,好说歹说,才过关了。

所以,比原定的行程晚了3天。

差点让李郁担心死,以为船沉了。

……

赖二黑了,瘦了。

他脚下这艘6成新的海船,也是从一个潮州府商人手里买来的。

原主人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船上的水手,也是全班人马。

他给了五倍的工钱,雇佣他们开船回来。

李郁欣喜的看着这艘历经风霜的海船,还有这些不安的水手。

听口音,是广东人,胡建人。

没发生吃胡建人的惨案,看来船上的口粮充足啊。

「赖二,此桩生意,你当首功。想要什麽犒赏,尽管提。」

「谢谢老爷。」

赖二差点哭出来,不容易啊。

总算是混出头了,得到了军师的青睐。

「吩咐堡内,设宴。款待赖兄弟,还有船上的客人们。」

好酒好菜,终于让这些水手悬着的心放下了。

古人是很担心在异乡被害的。

一旦和当地人翻脸,基本就走不出来了。

帮亲不帮理,是封建时代做人的一条重要法则。

五倍的工钱,拿到手了。

但是李郁作为堡主,热情的招呼他们留下再玩玩。

一应花销,自己包了。

主人这麽热情,不能不识好歹。

李郁私下吩咐赖二,把这些水手尽量都留下。

李家堡需要水手!

至于怎麽留人,相信不必自己细说。

人,都有弱点,都有爱好。

一群苦哈哈水手,在哪儿不是混饭吃。

……

宴后,

李郁和赖二,在书房密谈。

一路上肯定有些机密,是不能当众说的。

「军师,福成公子是个仗义的人,他硬是塞给了我1万两。」

「嗯,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我私自做主了,花了不少银子。」

「什麽事?」

「我买通了当地县衙,给一家铁厂定了个走私外洋的罪,铁厂从掌柜到炉头,炉工,全部判了流放两千里充军。花了5000两。」

「你继续细说。」

赖二见李郁神情如常,松了一口气。

他一路上就担心这事办的是不是太贵,太出格了。

「我是这麽想的,咱们想建一个冶铁工坊,但这事难度挺大的。佛山那边冶铁发达,但是人家不会信咱们跑这麽远。所以~」

「流放两千里,正好到咱这?」

「是的,发到崇明县军前效力。」

「哈哈哈哈,妙妙。」

李郁抚掌大笑,这事办的绝了。

「赖二,我得赏你300两银子。你这事,办的漂亮。还有其他要求吗?一并提出。」

「我有个女人,想带回堡内。」

「区区小事,你带就是了。」

「军师,这女人的身份有点尴尬,一直没敢和你说。」

「但说无妨。」

「您还记得吴县有个书吏家意外失火,留下了妻儿流浪。」

李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

啥意外,那火就是自己让人放的。

「你说的是那个书吏的遗孀?」

「是,是的。」

「好多久了?怎麽认识的?」

「我去潮州府前1个月就搭上了,她爹原是我们村里的大户,我小时候就看中她了,这不以前没机会,现在嘿嘿嘿。」

「行。」

「谢谢军师。」

「不过有些事,你得瞒住了。若是她知道,那把火是咱们放的,人就不能留了。」

「我明白。」

……

若是搁平时,

李郁肯定断然拒绝这个请求。

干掉仇人,还收了人家的遗孀,你当自己成吉思汗啊。

不过今日,赖二立下了大功,

他提出的要求,还是要满足,不能寒了有功下属的心。

赖二欢喜的走了,

大约,这个女子是他少年时期的执念。

一个村里破落街溜子,在大户人家做零工。

暗自单恋大户家的女儿。

很烂俗的桥段。

结果很励志。

第二天,李郁就见到了这个女人。

诚惶诚恐,不过模样里看的出,是做过夫人的,不似普通农妇。

当初还让吴县知县黎元五动过心。

她对于赖二,也是曲意奉承,低眉做小。

似乎也没有名分,就这麽不清不楚的跟着。

或许是这段流浪生活,让她明白了这个社会的险恶。

孩子没了,据说是流浪途中病死了。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场雨就足够拿走一条命。

不稀奇!

所以李郁绝不逞强,

尽量避免发烧,受伤这种事。

麾下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他就尽可能的不亲自冒险了。

……

「老爷,你叫我?」

「是的,闲了去找那个女人聊聊,看她知道多少?」

杨云娇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郁暗指什麽。

心想,你们这些男人心还真狠。

李郁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怜悯之心不宜过多。就像是雪崩之时,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哪一片是有辜的?」

「我们施展雷霆手段之后,才能有菩萨心肠。」

「你说,如果我们落入官府手里,会是个什麽下场?」

杨云娇沉默,

李郁却是轻轻吐词:

「腰斩,凌迟,剖心,剜眼,扒……」

「不要说了。」

杨云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

这些恐怖的刑罚,不敢想像。

「奴家错了,奴家懂了。」

「你在堡内妇人中,威望颇高。可以多留意打听,防微杜渐,助我一臂之力。」

「奴家遵命。」

李郁望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想,

清廷的残忍,远超你的想像。

我说的这些,只是他们对付起义军的开胃菜。

历史,往往是经过多层筛选的。

太多暴行,在书页的夹缝里,发霉尘封。

不希望暴露在阳光底下。

千万亡魂,也比不了帝王将相的一件琐事,秦淮河上的一个妇人。

历史,是为精英而着的。

除非,你能「天街踏尽公卿骨」。

即使败了,也能让无数世家公卿半夜惊醒,痛哭咒骂。

如此,

史书定会为你单开一章,极尽抹黑之能事,供后人唏嘘,敬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