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说道:「老爷一向最器重琮哥儿,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
照理说他的确有些能为,只是他如今得了官爵功名,本当更加勤勉孝敬,才不负老爷对他打小的恩义。????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得意忘形,青天白日便做出失德败行之举,生生败坏了姑娘家的闺名!」
贾政听了这话吓了一跳,青天白日,坏人闺名,这罪名可是不小。
在他眼里贾琮天资卓绝,满腹才华,一向是知礼守仪之人,怎麽还会做出如此败德之行,无论如何他都难以相信。
问道:「你说的什麽话,琮哥儿心性持重,怎麽会出这等事情?」
王夫人愤愤不平说道:「我原也想不到他竟会这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是万万不能相信,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今日我去西府走动,拜望过老太太,便准备去看看我妹子。
竟在梨香院外面,看到琮哥儿对宝丫头做不轨之举,他们的随身丫头都在身边,竟也不管,青天白日,当真不堪入目!」
贾政听了这话也大吃一惊,他倒不会怀疑自己夫人信口雌黄,虽自己夫人和琮哥儿有些芥蒂,左右不过是二房未承爵的事。
但她毕竟做了半辈子世家主妇,言语胡编乱造却是不会,必定是有所目睹,才会如此说话,只是琮哥儿又怎麽会如此……
……
王夫人说道:「琮哥儿即便承袭贾家世爵,做了家主,也不能这等肆无忌惮,宝丫头可是我的亲外甥女。
如今大老爷已亡故,他又是从小养在二房,老爷便是他名正言顺的长辈,此事老爷一定好好训导他,省得他以后愈发放肆。
况且他如今还在丁忧之中,重孝之期,做出这等内闱污秽之事,贾家的名声可就全给他糟蹋了。
老爷脸上也不光彩,我妹妹还有什麽脸面做人,我那外甥女以后也不用活了……
他如今还整日说什麽下场春闱,不好生在家读书,却干出这等有亏德行之事,传言出去他还有什麽脸面科举!」
王夫人越说越起劲,贾政听了也大感头痛,心中埋怨贾琮行事未免荒唐,终归还是年轻,不知道轻重。
但是听到王夫人最后一句话,贾政浑身一个激灵,身上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脱口而出喝道:「住口,琮哥儿即便举止不妥,那也是家事,怎麽能和春闱这等国事牵扯!
如今各地举子入京赶考,正是民议沸扬之时,我听说赶考举子闻听琮哥儿的名气,连日来不少人上门拜谒,也算一桩体面。
但琮哥闭门谢客,一心读书,向学之心,令人感佩。
现在外头都说以他的举业才华,有入一甲之能,甚至有夺魁状元之机,此番一旦成事,可是我贾家百年来一桩大荣耀!
和这等大事相比,家宅内些许男女之事,哪家又没有过,又算得了什麽。
今日之事,不管真假,都不准传出话头,不然这等要紧时刻,坏了琮哥儿的名头,让春闱之事节外生枝,我可是不依的!」
……
王夫人听贾政话语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异常严厉,心中不禁微微一寒。
她今天来和贾政说道贾琮的事,可不单是背后说贾琮的小话,而是别有用意。
贾琮玷污她给宝玉物色的儿媳,让王夫人心中十分怨毒,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总要用这事坏了贾琮的名声,才能泄了心头之恨。
如今人人都说自己的宝玉,连进学都不能,连圣旨上都这麽训斥,偏那小畜生惯会在读书上做文章,事事显得我的宝玉平庸。
最好用此事坏了名头,即便中了进士,也落个污秽的把柄,这些读书人不是最重视名声,以后看他还怎麽出去显摆。
只是,今日大雨,西府之中很少有人走动,除了自己和丫鬟彩云撞破丑事,其他人都没看见。
一旦这事的话头传出去,以贾琮的精明,必定知道是自己所为,让老太太和老爷知晓,肯定也是不依的……
王夫人今日和贾政说破此事,就是想怂恿贾政因此事训导贾琮。
只要自己老爷出马,这事在府上就没办法瞒住,荣国府数百家奴,人多嘴杂,最终是那个传到外头,谁又能说得清楚……
王夫人没想到贾政平时迂腐,但在这件事上却很是警醒。
为了保住那小子的名声,让他顺当考中进士,竟连他在府上乱搞都不顾了,当真是护短到荒唐透顶。
贾政问道:「今日你带了那个丫鬟出门?」
王夫人听他问得突兀,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是彩云。」
贾政便让人去叫彩云过来问话,王夫人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贾政此举何意。
彩云听说老爷让他去书房,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满腹疑问的过来。
贾政见到彩云说道:「今日在梨香院门口所见之事,是否只有你和太太看到?」
彩云方才在东府看到三爷和宝姑娘举止亲密,也是吓了一跳,这种主子的风流事,被自己看到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见贾政话语有些严厉,脸色也有些阴沉,心中不由害怕,两腿也有些发软。
心中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两府的人都知道,老爷对三爷可是比亲儿子都看重,不会为了替三爷掩盖丑事,难道要灭口……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王夫人,也是脸色低沉,看不出什麽意思。
贾政见彩云支吾不语,皱眉喝道:「问你话还不快回!」
彩云慌忙脱口而出,回道:「今日看到事情,只有我和太太,当时下着大雨,周围没其他人走动。」
贾政听了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闭牢你的嘴巴,不许露一个字,要是惹出事情,我可不留情,你可仔细着!」
彩云听了贾政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老爷不是灭口,是让我闭嘴,那她还巴不得,连忙满口赌咒发誓的答应。
一旁王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实在分不清,刚才贾政的话是对彩云说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
贾政看了一眼王夫人的表情,话语微微缓和,说道:「夫人,大宅门里的男女之事,那家是没有的,实在不值当小题大做。
再说琮哥儿和宝丫头,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即便有些男女瓜葛,只要你情我愿,旁人又管得了什麽。
事情真的闹大了,我看琮哥儿也是个有担当的,不外乎就是婚嫁罢了。
只是琮哥儿如今身袭双爵,身份贵重,上年又得上皇恩典,将甄家三姑娘赐婚给他,虽因大兄亡故,赐婚被撤回。
但甄家三姑娘得了上皇恩典,如今还在神京城郊皇陵守制,人都还杵在神京,这事看着还没完呢。
就算事闹大了,琮哥儿肯要宝丫头,以薛家的家世,还有宫里的脸面,宝丫头绝做不了琮哥儿的嫡妻,只能给他做妾。
如果事情真成了这样,你这个做姨妈的脸上也没光彩。
所以这种风流事情,实在不值当去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琮哥儿和宝丫头以后怎麽样,就看他们自己造化,我们何必枉做小人。」
贾政颇有些超常发挥的一番话,把王夫人听了郁闷到半死,自己老爷什麽时候学会这和稀泥的手段……
贾政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向的心思,想把宝丫头说给宝玉,既然有了这桩缘故,这事必定作罢,以后再给宝玉说其他亲事。」
王夫人听了贾政这话,懊丧到想死的心都有了,听自己老爷的话头,像是认定宝丫头是那小畜生的了。
敢情自己目睹他风流混帐,白断送了相中的儿媳妇,不仅不能奈何他半分,到老爷面前分说,竟变成给他送女人了!
……
王夫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缓过劲来,想到自己儿子,不禁有些头痛。
东府那个小子当真是个丧门星,抢走了二房的爵位,如今连二房的儿媳妇都抢走了,我的宝玉该怎麽办?
此时,王夫人突然想到上午去拜望贾母,老太太提起给宝玉寻官宦门第亲事,才真对二房有益处,眼下之意便是外孙女黛玉。
虽然王夫人一向不喜林黛玉,但她心中清楚,自从上次宝玉被宗人府责难,又被宫中圣旨训斥,名声只怕已不中听了。
如今二房又失了正溯之位,想要给宝玉在神京找官宦门第的亲事,只怕是不能的。
唯一有些指望的便是林黛玉,毕竟这丫头的家世确实了得,里面又有老太太养育的情分,比上别家要容易许多……
王夫人心中虽有些膈应,还是说道:「老爷,宝玉今年就到舞象之年,他的亲事老爷也该操心了,既然宝丫头不成了。
总要给宝玉另外筹谋亲事,我听老太太的意思,心里一直属意林丫头,我想着林家也是正经官宦人家。
林丫头虽身子单薄,日常有些小性子,不过总归是难得的大家闺秀,从小又在家中长大,也算知根知底。
老爷和妹婿林如海一向交好,不如修书一份,也好和林家筹谋事情,看能不能亲上加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