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落罪待承爵(1 / 2)

大周宫城,乾阳宫。

空荡的大殿里,兽鼎铜鹤吐着袅袅焚香,如兰似麝,令人愈发神清气凝。

嘉昭帝翻阅这贾琮提上的奏章,望着侍立下首的少年,心中不免有些讶异。

他今日传贾琮入宫觐见,一是因贾琮上书为兄长祈恩之事。

二是听说贾琮对后膛枪营造进行改进,这让对新式火枪十分期待的嘉昭帝,急切想要一听其中究竟。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贾琮一进入大殿,便向他呈上早就写好的奏书,上面详细叙述后膛枪改进事宜,还附带了两张新绘制的图纸。

这份奏书用词精炼,叙述详尽,想来贾琮花了不少功夫,而两幅线条繁复,画工精细,还标注文字说明,让人一目了然。

嘉昭帝挥手屏退殿中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就留下郭霖一人在旁。

他微笑说道:「你倒是懂朕的心思,知道朕关注后膛枪的研制,早早写好了奏章,画好了图样。」

贾琮回道:「臣深知圣上山河鸿图之愿,决意以火器之术建军强兵,臣虽去职丁忧,却也不敢对火器研制有所懈怠。

臣前几日邀刘士振到府详谈后膛枪营造,也去过城外火器工坊,查看后膛枪部件炼制,但整体进度颇不理想。

究其原因,是后膛枪关键部件锻造难度极高,以大周眼下的锻造技艺,显得有些难以企及,如不做简化改进,营造必定旷日持久。

于是臣将后膛枪部件锻造极难之处,进行简化改进,将原先的全铜制枪弹,改为纸包枪弹,将原先的铜制底火激发,改为针式激发。

这样可以极大降低后膛枪的营造难度,依臣的估算,经过此番改进,或许在半年之内就能营造出样枪。」

嘉昭帝曾听工坊的管事郭槐说过,要想造成图纸上的后膛枪样品,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但钱槐毕竟只是旁观者,他对营造进度的估算,多半还会有偏差。

贾琮作为后膛枪的研发者,最清楚营造的难度和时间,按他所说的旷日持久,只怕一年时间都远不够。

而经过他再次改进优化,放言能在半年内造成样枪,比钱槐估算的时间,整整少了一半,让嘉昭帝又惊又喜。

嘉昭帝神情振奋,说道:「依照你改进图纸,如半年内造成此物,为我大周再添军国利器,你便是大功一件。

你眼下丁忧去职,但朕仍赋你火器司专断之权,刘士振以下所有工匠都由你调度。

后膛枪营造过程,所需资材和人手,你可直接让工部李德康协办,不需事事向朕奏报。」

贾琮知道工部李德康两年前位居工部侍郎,他和贾琮有过一些交往,今年春原工部尚书年老致仕,李德康提升为工部尚书。

眼下火器司挂靠工部,虽火器司事务具备极大独立性和保密性,工部尚书并无权限插手,但依官场规矩,李德康却算贾琮的顶头上司。

如今因嘉昭帝金口一开,堂堂工部尚书就变成了火器司的运输大队长,可见嘉昭帝对后膛枪的营造,心中是何等看重。

嘉昭帝又说道:「大同盐铁违禁大案事发,大同指挥孙占英事败之后,悍然北上投敌土蛮部安达汗。

兵部以边军斥候屡有线报,土蛮部安达汗积蓄实力,厉兵秣马,终是西北边境隐患。

自你主持火器司,多建功勋,辽东平定女真一役,火器强军之道,已彰显成效,朕望你尽展所长,为国再添重器,朕必定不吝封赏!」

贾琮心中有些明白,嘉昭帝为何对后膛枪营造如此看重,自然是和眼下的形势有关。

孙占英悍然投敌土蛮部安达汗,按照常理并不像仓促之举,必定让大周兵部生出警惕,西北边陲的北虏之患,开始进入大周君臣视野。

因有了在辽东平定女真的战绩,杀伤效果犀利的新式火枪,既然能对付快马利刀的女真人,自然也能对付同为马上部族的蒙古人。

所以,对于杀伤远高于改进型鲁密铳的后膛火枪,嘉昭帝才会寄予很高的关注度。

贾琮回道:「臣乃朝廷命官,为国任事,为圣上分忧,必定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懈怠。」

嘉昭帝看了一眼,御案上那两本贾琮上的奏本,略微思索片刻。

说道:「你曾上书为兄长贾琏祈恩,但大同盐铁之案,牵扯多家勋贵,牵一发而动全身,朕因事态未明,难定处置之策,所以未曾谋断。

如今朕便准你所奏,因你营造新式火器之功,宽宥贾琏死罪,由三法司依律判为流配赎罪。」

贾琮听了嘉昭帝话语,心头松了口气,皇帝宽宥贾琏死罪,代表着贾赦贩卖盐铁丶盗运失窃火枪等罪责,总算是被皇帝揭了过去。

因此事对自己和贾家的损害冲击,才算真正消弭于无形,自己一番筹谋总算没有白费。

嘉昭帝又说道:「朕知道你在辽东颇有威望,朕会传口谕给大理寺,将贾琏流配辽东服役,也便于你看护关照,省得他再闹出事情。」

贾琮听了此言,心中微微凛然,嘉昭帝此举既是施恩自己,但提到自己在辽东颇有威望,其中未免没有提示敲打之意。

自己因在辽东扫平女真,辽东边军自总兵梁成宗,麾下将领刘永正丶邓辉丶魏勇胄等,都和自己关系莫逆,隐然有向心之势。

贾琮奶娘赵嬷嬷的儿子郭志贵,至今还在辽东军中做火器营队正。

好在贾琮和这些人,只是处于共赴战场的袍泽之谊,并没有丝毫僭越之举,也不怕被人抓到把柄。

只是,嘉昭帝深谙帝王心术,在这些方面或许比常人敏感许多……。

……

荣国府,凤姐院。

王熙凤在里屋南窗下炕上坐着,身后靠着锁子锦靠背,右手搭着一个引枕,虽然一身绫罗,但头上珠钗简朴,脸上妆容寡淡。

虽贾琏的事没个落局,王熙凤心中一直担忧,好在危难之际突然有了身孕,让她的心神大半安定下来。

如今她更注意保养,又交了日常管家的差事,每日少了劳累多了清闲,脸色精神竟比贾琏出事之初,明显好上了许多。

丫鬟丰儿掀了门帘进来,手上托盘里放一盅银耳燕窝羹。

王熙凤问道:「平儿一大早去东府,怎麽过去大半天时间,还不见回来。」

丰儿问道:「二奶奶,要不我去东府叫平儿姐姐回来?」

王熙凤说道:「罢了,她迟早也是挪窝的雀儿,又去催她做什麽。」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靠南的窗户纸上,显出个窈窕婀娜的倩影,还伴着熟悉的脚步声。

里屋的门帘掀开,露出平儿巧笑嫣然的俏脸。

王熙凤冷笑道:「你就送篮荔枝过去,日头快落都不见人影,我看你人还没过去,心早就飞走了。

这会子就舍得回来了,难道遇到什麽好事,莫不是琮兄弟已给你吃了甜头?」

平儿听王熙凤说起荤话,俏脸涨红的说道:「奶奶又浑说什麽,让人听了去,我可没脸做人。

我在东府见到了三爷,耽搁了时间,倒确实是遇到了好事。」

王熙凤听平儿说果然有好事,脸上表情一愣,心说琮老三这小色鬼,不过真的已经弄了平儿吧……。

平儿没注意到王熙凤神情,说道:「我上午过去时,刚见到三爷,外头就传话进来,说宫里来了内官,要传三爷入宫面圣。

我想着三爷上本给二爷求情的事,皇上要见三爷,莫不是和这事有关,所以就没敢回来,一直在三爷院子里等消息。」

王熙凤一听这话,脸上一喜,急忙问道:「你如今回来,可是得了消息,到底是个什麽说法。」

平儿笑道:「刚才三爷从宫里面圣回来,说圣上因他立下功劳,所以施恩免了二爷的死罪,只让三法司判流配之刑。

而且还格外关照,让二爷流配辽东服役。」

王熙凤听说贾琏被免了死罪,不禁大松了一口气,脸色刚泛起喜色,又生出不少担忧。

说道:「怎麽流配辽东这麽远,那个地方天寒地冻,那里是二爷这样的人呆的,这也算皇家格外关照?」

平儿劝道:「如今二爷落难,只要保住性命,就是来日方长的事,旁的也没法计较太多了。

三爷说他是在辽东立功封爵的,辽东很多将官和三爷都是生死袍泽,二爷去了那里才方便三爷关照,可是比去别的地方可靠得多。」

王熙凤听了这话,才彻底放下心来,说道:「我倒是把这茬忘了,三弟可是在辽东发迹,连东府的大半爵产都在辽东。

那地方可有三弟一半根基,二爷去了那里的确能放心,就算天寒地冻,不过多让他带银子和衣服也就罢了。」

平儿笑道:「如今二爷的事情落了地,奶奶也可以放了大半的心,只要好好养胎才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