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云下依是寂寥,一片静默无声。
「多谢。」
陈珩对顾漪打了一个稽首,道。
「……」
顾漪唇角微微一扬,似欲开口讥讽几句。
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只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一言不发。
而他往云下诸修脸上扫过,见大多人都是目光躲闪,不敢正对。
陈珩也无心多留,只将遁界梭一催,便有一道蓝光将身躯裹住,同样自原地消失不见。
直至他身形彻底隐没虚空。
数息过后。
云下才瞬有大哗响起,鼎沸喧嚣,久久不息!
……
甘琉药园。
距此数十里外的一座险峻高峰处。
阴无忌忽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禁一叹:
「赢了,竟真的赢了,经此一事后,只怕我们的那位元师真要将陈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天数茫茫,而所谓劫数一事,倒也真是玄异。」
「这对兄长来说是好事吗?」
在他身旁,阴若华问道:「陈珩胜了陈玉枢,兄长心里是欣怡居多还是忌惮?」
「胜了?不过是胜了一具神降肉身,还远谈不上胜了陈玉枢,至于我……」
阴无忌沉吟片刻,微微摇头:
「欣怡或忌惮,兼而有之罢。」
「有这等敌手,兄长将来在丹元大会上,只怕是要头疼的。」阴若华笑。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人活一世,若寻不到几个可以切磋较技的同道,也的确是太过无趣。」
阴无忌负手在手,难得一笑道:
「看来在丹元大会上,我将有一劲敌矣!」
……
……
而此时在甘琉药园之外。
在同那闻讯而来,自告奋勇要为他护法的吟赞王子交谈几句后。
陈珩阖上门户的刹那,也终是再忍受不住,胸口一闷,脚下不免踉跄,几欲再次吐血。
在将遁界梭等法器都一并唤出,陈珩也不多言,只取出两张剑籙递出,冷声道:
「未经通禀,敢擅闯进来的,都杀了!」
遁界梭也知晓厉害,赶忙伸手接过。
而不待他开口,陈珩已是盘膝坐下,取出一枚晶莹好比玉雪的丹丸,张嘴吞服入腹,开始炼化调息起来。
这枚混元神朴丹是陈珩在隅阳国战事后论功行赏所得。
其乃怙照宗的秘药,有三宝归元丶阴阳交补之功效。
号称只要未死,不拘是受了何等重伤,服下此丹,皆可保下一条性命来。
此时随着药力一点点被躯壳吸纳,陈珩思绪好似也渐渐顿止。
如若小虫吐丝作茧一般,意识昏沉,再难分清什麽真假虚幻,好似被沉入了渊水之下。
而想起方才同陈玉枢的那一战,若不是以散景敛形术欺瞒了象易恐咒的感应。
想要取胜。
倒还真要另费上一番大心思……
陈珩眼帘静默垂下,眸光深处沉暗,难得有些恍惚。
「师姐,我又欠了你一次……」
他在心底轻声开口。
……
……
「倒有些意思,今日的确是看了一出好戏。」
而小亭当中,见得此幕,玄冥五显道君脸上也无什麽动容之色,只是和善一笑,微微拱手,言道:
「既已然兴尽,我便不再叨扰了,几位道友,后会有期。」
「此人倒是沉得住气。」
威灵见玄冥五显身形倏尔远去,略一摇头,道:
「师兄,今日之事,你以为如何?」
「我看再过上不久,便是时候将希夷山再次洒扫一二了。」通烜道。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拍手,放声大笑起来。
裴叔阳闻言微微一怔,面上神情稍稍一正。
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眸光不觉一凝……
……
十日之后。
当陈珩自入定当中醒转过来。
他起指推算了一下,便微微一笑,打开门户走至外间。
在不远之处,恰是站着太符宫的俞郯。
而符参老祖百无聊赖蹲在他肩头,脖子上挂着一个明黄色的酒葫芦。
几人相见,自少不了一番问候寒暄,在将两人请入里间,奉茶相陪,说了些闲话之后。
符参老祖深深看了陈珩一眼,也是不禁感慨一叹,道:
「老夫倒是眼拙了,没想到你竟真的能够赢他,此事一出,你只怕真要彻底扬名这九州四海,连域外天地都要流传你的名头,坐实『斗法胜』之称。
如今的陈玉枢,只怕是夜不能寐了……」
「只是赢了一具神降身罢,算得了什麽。」
陈珩放下茶盏,微微摇头:「此人乃是我生平大敌,以他行事,只怕我的麻烦,还更在后头。有朝一日,唯有杀了他的正身,此事才算彻底终了。」
符参老祖将挂在脖子上的酒葫芦抱起,喝了一口,慢慢点了点头。
「不过采药之事既已结了,你在西素这陆洲,可还有其他要事?」
他砸了咂嘴,问。
「老祖意思是?」
「俞郯的见识已经长了,他而今毕竟仅是个炼炁小修,出来玩玩也罢,终于还是要回山门打磨元真,好生清修一番。」
符参老祖一笑:
「而你想来也是外药将全,仅差一味老仙须了,先前你可是应允过,要同我去阳壤山,拿老夫的那截好须来凝丹的。
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做个伴当,一并前去东浑州罢?
玉宸和太符是多年的交情了,自前古时代至今的盟契,你身为玉宸贵子,怎可不结交八派玄门的同道?要知晓,这修行一事,除了神通手段之外,还更有一番人情干系。
老夫在东浑那里好歹也算半个东道主人,一些杂事,我自能够替你摆平!」
陈珩见符参老祖神情诚挚,略一沉吟。
他也并不扭捏犹豫,避席起身,恳切施礼道: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