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若不是本真君心底良善,大发慈悲,把你家乔蕤带上了这宫宇,小丫头的性命,可就难保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一个大大人情,千万勿忘了!」
女冠柳眉微竖起,冷声一笑,喝道:
「人情?谁欠你的人情了!我早就在鹤鸣山外候着了,只是那山头尽是伱们玉宸的人,才不好近前……你倒好,二话不说便把小乔带走,让我一路好找,这时候还有脸说我欠你人情?
丁和璞,我倒是奇了,你究竟哪来的脸?」
「没有功劳,苦劳也是有的罢?」被女冠唤出了本名的丁真君也不尴尬,微微一笑,道:
「我听闻你最近得了三枚罗阳大丹,不知——」
「天光已暮,的确是到该安眠做梦的时节了。」女冠冷笑打断。
丁和璞面皮一垮,忽伸手指向一旁的陈珩,道:
「都是这小子让我把乔蕤带上的!你若要怪,那便怪他罢!」
陈珩见女冠目光视来,也打了个道稽向她致意。
自方才那话里,他已知晓了这女冠便是乔氏的族人。
虽不知而今乔氏的内乱是否平去,但有人来迎,至少说明乔蕤也族中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了……
而女冠上下将陈珩打量几眼,微微颔首,眸中流出一丝满意之色,笑道:
「此番小乔能够活命,倒是多谢你了,方才我已听她将事由始末道了遍,可是对你夸赞有加,她——」
说到此处。
乔蕤忽得赧然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女冠衣角。
女冠微微一笑,心下会意,也将话头止住。
「你姐姐还在密山等你,不能耽搁太久,去罢,我在此处等你。」
女冠对乔蕤道了一声,又转向丁和璞,也不多话,扬手便朝他掷出一物。
「好宝贝……不枉我辛苦一场!」
丁和璞将那物拿住,凑到眼前一看,便龇牙一笑,乐呵呵道。
女冠神色淡淡,似懒得答话。
……
……
暮云低垂,月朗若冰。
在走出了那间殿宇,耳畔好像倏尔就冷清了不少。
乔蕤听着耳畔的风声,怔了怔,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珩,忽得认真一笑:
「师兄,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礼。」
陈珩回道。
檐角高挂的五色灯随风轻轻一晃一晃,投下斑驳交错的影。
乔蕤看到陈珩就立在几步远外,平和回望而来。
一双长眉淡静,如苍水之玉,林中寒竹,迷离晕光自他两肩如水泻下,落了个满袖氤氲,超尘离俗。
像餐风饮露的天上谪仙,又像庙里庄严的玉塑神像。
「姐姐已经在和族主商量了,大家都不想流血,我听姑姑说,乔文敦会被流放到宇外天地,终生不得回返,乔静仪也一样,要辞去在白商院的职司……」
两人比肩而立,乔蕤漫无边际的说了一堆话,时断时续。
最后慢慢结巴起来,舌头也有些打结,脑袋低了下去。
在短暂的沉默后。
她抬头猛得抬头,看向陈珩,眸子里短促有一道亮光闪过,怅惘道:
「师兄……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此是生离,并非死别。」
陈珩顿了一顿,平静笑了笑:
「你总归是要回下院的,我等自有再见之期。」
那声音低沉清冷,一如往昔。
乔蕤却在听见这个答覆后,心底莫名有些欣喜起来,说不清道不明。
「那我以后还可以向师兄请教道法吗?像在赵国一样……我不会耽搁师兄多少功夫,只会选在师兄有空的时候?」
乔蕤有些心虚,似害怕被拒绝,但还是小声开口道。
陈珩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尽量温声补了一句:
「乔真君于我有再生之恩,无论怎般回报,也都不为过,回山时候,若是有暇,你大可来寻我,可要不嫌我口舌粗笨,误了你的修道时日便好。」
「不会!不会的!」
乔蕤听到这个答覆,眸光稍稍一黯。
但还是很快就仰起脸,对陈珩眯眯眼笑了起来,像一只乖巧的猫儿。
而这时。
那女冠也踱步出了殿宇,对着乔蕤微微使了眼色。
「……师兄。」
尽管憋了满肚子的话,但吞吞吐吐,到嘴边的只有这样一句:
「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成就上境的!」
陈珩神色微肃,拱手笑道:
「仙路崎岖,大道难行,师妹既有此志,吾愿与师妹共勉之!」
「……」
女冠脸上见状沉默了片刻,眼有古怪之色,但还是未多耽搁。
对陈珩微微颔首后,便素手一扬,立时有一道七彩星烟腾出,将她和乔蕤裹住,便破开罡风,霎时不见。
「这遁法,华而不实!世族都是些样子货,我一个就能打三!」
这时丁和璞也从殿中走出,目光往空一瞥,咂咂嘴,摇头叹息道。
「丁真君。」
陈珩躬身道。
「眼下乔蕤被接走,四院外出的众上师和弟子也陆续回了各自山门,如今应也太平无事了。」
丁和璞一笑。
「还要多谢真君出手护我。」
「护你也是应当,你在那流火宏化洞中干得甚是漂亮,此等良才美质,若非罗毓师弟相告,我倒险些要错过一个好苗子。」
陈珩知他口中的罗毓师弟,应是赠他《紫清神雷》的那位罗姓上师,再次躬身,又是一礼。
「不必如此,我之所以护你,半是公心,也半是私心,公心自然是你为我玉宸弟子,不好不管,至于这私心……」
丁和璞摆手,语声微微沉了下去,面色一肃:
「若你能拜入上宗,不知可愿入我五师弟的福地修行,为他门客?」
陈珩眸光不觉微微一凝,心头一动,但还是多问一句:
「弟子斗胆,不知那位前辈名讳?」
「你必是听说过他的,我这五师弟近年来可是风头正劲。」
丁和璞道:
「他姓仉,名作泰初……正是如今玄珠福地的执掌!」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