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甜水巷,就在大相国寺北,其中南食小店无数勾栏之中的女子,也都以南方州郡人士居多……听说,曾有扬州名妓居住……」
「这第一甜水巷,则在太庙前,过南观音禅院……其中……」
「第二甜水巷则在大相国寺前的寺桥以东,其中邸店居多……」
「这第三甜水巷,自州桥东向,在乾名寺北,大相国寺东,其中有浴室寺,寺内有高僧,善佛门法度……听说好多汴京勋贵,都曾向其请教过法门……据说颇为灵验!」
杨文元听着,抓住了关键,他看向李庶,问道:「果真?」
「小人怎敢欺瞒府司?」李庶立刻躬身拜道。
「善!」杨文元兴奋起来。
他还正愁不知道怎麽完成官家内降指挥的任务呢!
现在他知道了!
传播妖法败坏纲纪,荼毒人伦。
浴室寺里的那个妖僧,这是已经践踏了大宋刑统啊!
自贝州王则之乱后,大宋就已经加强了对民间淫祀以及宗教的管理。
不过……
杨文元微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汴京恩客,问道:「那位高僧果然很灵验吗?」
「这还用说!」李庶以为自己就要攀上高枝了,兴奋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府司有所不知,小人听说,浴室寺里常有汴京贵人数十,夜聚于其中,听那位高僧讲法,至天明方散!」
「哦!」杨文元眯起眼睛。
很好!
先帝曾有敕令:诸传习妖法,夜聚晓散……依法配行。
那浴室寺已经满足了先帝敕令之中的两个条件了。
「还有吗?」杨文元循循善诱着。
「自是有的!」李庶脸都涨红了,凑到杨文元面前,绘声绘色的说起来:「传说,浴室寺中,有时会有无遮大会……」
「诸贵人自带女子……」
杨文元舔了舔舌头,看向李庶,意思是真的吗?
李庶点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府司,此事千真万确啊!」
「小人虽未目睹,也未参与过,但听人说起过其中的妙处……」
杨文元听着,心中冒出了刑统的条款:传习妖教及经会之人,若遇男女杂处丶混居,自合依条断遣!
合那一条?
当然是『僧俗不辨,男女混居……托宣传于法令,潜恣纵于淫风,若不去除,实为弊恶』的这一条。
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尤其是王则之乱后,朝廷对此抓的很紧!
平时,若没有人管,也就罢了。
可一旦有人要管了。
那被逮到的人,有死无生!
于是,杨文元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那高僧可是法号愿成?」
李庶点点头,喜悦无比的说道:「正是愿成大师!」
「这位大师,据说还曾为先帝赐紫衣,与好多贵人有着关系。」
「听说这位大师的紫衣,乃是当年跟着如今的章相公开梅山时所得!不止如此,便是当年的王相公之子,也曾拜服在其佛法之下呢!」
等等!
杨文元的神色凝固下来。
「章相公?」
「王相公?」他看向对方,眉眼紧皱。
杨文元是在地方上了熬了足足十年,才终于凑齐了五张举状,京削圆满,改为京官,然后又在地方上熬了两任通判的资序,因为政绩优异,才在元丰八年初被提拔入京为官。
他没什麽后台,也没什麽靠山。
不然,也不会被放到司录司去当那个所谓的『提举检校司录司库』。
这个差遣在过去,几乎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差遣。
不可能做出什麽政绩,也很难出头。
所以,杨文元是真不知道,这些宰执元老们的隐秘私事。
但,杨文元很清楚的。
当今官家,是有些碰都不能碰的逆鳞的。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先帝了——先帝的事情,除非这位陛下自己说『皇考和朕说过云云』。
不然,一般人谁碰谁死。
然后,开封府的小圈子里有传说,江宁一个,河东一个,都是碰不得的。
一碰,小官家就要炸毛!
传说,好像是因为先帝曾经嘱托过丶交代过要保全丶善待。
所以,这两个大臣,现在都快在朝堂上隐身了。
江宁那个还好,大家不提就是了。
河东那个才叫厉害!
对方似乎也知道有这麽一个事情,所以蹬鼻子上脸,搞得都堂宰执们,经常恶心得难受,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配合对方的表演。
而作为经常在官家面前出现丶汇报的臣子。
杨文元和贾种民丶章縡走的比较近,如今也算是交换了名帖,属于可以称兄道弟的交情。
所以,杨文元知道,这两个远比他更受宠,甚至已经有了『直奏君前』权力的官员,都和那位已经南下的执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外,根据他的观察,每每广西那边有奏报入京,有司总会立刻第一时间拿到官家面前。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叫见鬼了!
于是,杨文元难免踌躇起来。
那个妖僧,是官家指名道姓要办的!
可他偏偏却和官家的『逆鳞』以及一位非常看重执政有着密切关系。
这个事情不好办啊!
杨文元沉吟着,但他知道,这个事情必须办,而且得办漂亮,办仔细,办妥帖了。
想到这里,杨文元就挥手将李庶打发下去。
「先将这妖僧抓起来再说!」
这是肯定的。
官家都已经下了旨意了,他作为臣子,自然要做好。
至于罪名?
杨文元想起了官家内降旨意的文字。
他顿时醒悟了过来。
「我怎麽这麽笨!」
「官家都已经说得那麽明白了——妖言惑众!」
「我去还傻乎乎的想要罗织罪名!」
这可是大忌!
偏他傻乎乎的,被鬼迷了心窍一样,竟想违背旨意。
妖言惑众,依律上限是绞,下限甚至只要罚款。
同时,这个罪名也很适合这个情况。
最重要的是……
杨文元已经知道了,怎麽把这个事情做好了。
简单,依故事。
什麽故事?当然是大宋官场的故事了!
犯人只要下狱,只要官员想要让他死,那他不死也得死!至于死因?
别问,问就是瘐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