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皮卡在不断加速,把空气撞出嗡嗡的声响。
黑暗有着粘稠的质地,和强大的愈合能力。被飞驰的车头强力破开的缝隙,又在车尾严丝合缝地聚拢复原。
已经把车开出去了很远一段距离,姜浔还维持着稍稍往左侧着身体的姿势,时不时朝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虚空看上一眼。
他的视线仿佛还停留在那幢年代久远的老式公寓里面,沿着黑洞洞的楼梯口盘旋向上。终于同田云逐久久不愿离开,悄悄隐匿其中的那抹苍白的视线交汇碰撞。
扎根在田云逐眼中的不安,就像找到了新的宿主,蔓延,扩张,紧紧攀住姜浔的一呼一吸。于是这不安就随着飞驰的汽车,随着两人之间飞速远去的距离,被生生拉伸,在姜浔的心口扯出一道磨人的伤口,空落落的,隐痛难消。
当姜浔风尘仆仆赶到救援小队位于七星山的集合点的时候,风雪不合时宜地暴虐起来。像是要疯狂地在浓密厚重,难以撼动的夜幕中占据一席之地,也试图趁机侵袭姜浔心脏中央豁开的那道缺口。
姜浔的视线受阻,抬手挥开迎面扑来的硕大雪粒,眼前仍是一片灰蒙蒙的。大雪淡化了深夜的漆黑,杂糅出的晦暗天色也几乎同化了姜浔眼眸的底色。在漫天席地的雪幕中央,田云逐单薄的影子,仍然像眼底的视觉残影,挥散不去。
田云逐淡青色的眼眶,温软的唇瓣,能在不经意间掩盖住苍白的痴痴笑意,还有他他藏不住心事的清亮眼神……
姜浔觉得自己很少像今天这样分神。
在他最不应该分神的时候。
*
“姜浔,想想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拧眉闭了闭眼睛,站在呼啸的风雪中默默告诫自己。再抬眼时,目光已经恢复冷冽,足以穿透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隔绝肆虐的风雪。他没再给自己迟疑的机会,砰一声关上车门,迈动劲瘦的长腿加入七嘴八舌朝他围拢过来的兄弟们。
“情况怎么样?”
“老大,你可算来了!那什么,车找着了,就在前边儿。不过那车已经彻底陷在雪里头开不了了,里头没人。”
“就这些?”
“啊?那个,还有就是……”
“老大,还是我来说吧,是这么回事儿。你来之前,消防队那边刚跟其中一个报警人联系上,把情况摸了个大概。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里边总共有三个人,是自驾来山里探险的。他们的车被大雪困住,手机没信号,油又耗光了,三个人下车探路,彻底困死在了里边,到现在已经将近被困24个小时了。
因为信号实在太差了,现在只知道其中有一个坠崖了,剩下两个完全说不清自己的位置。估计就算手机电量没耗尽,他们也不剩多少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