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我从老家回来办手续,你已经办了休学,又换了医院,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
田云逐就那么仰脸看着天,没再说话。因为两个人挨得很近,姜浔听到了他有些哽住的呼吸声。当姜浔撑起头低头,自上而下,更仔细地去看他的眼睛,里面却没有泪湿的痕迹。而是翻涌着一种比流泪更让人觉得痛心的情绪。
“怎么不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病了,才不打算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田云逐摇摇头,
“你忘了,一开始我就没幻想你会喜欢我。别说喜欢了,其实我觉得你更应该恨我。”
这句话终于让步步紧逼的姜浔收敛了一身锋芒,
“你说什么?”
“浔哥,保研的事情,我不信你不知道。横插一脚把你的名额挤掉的那个人是我。毁了你的学业,毁了你前途的那个人是我!”
田云逐还是流泪了。一小颗眼泪沿着眼尾,掉进雪里,烫出一个深深的洞。
姜浔心口涌上一股邪火,三两下把他从积雪里揪起来。用略带温度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动作有些粗鲁地去抹田云逐脸上若有似无的那道泪痕。
“你以为,区区一个研究生名额就能毁了我?你就是这么小看我的?”
田云逐苍白的皮肤很快在他手指的按压下显得有些发红发青。姜浔松开手指,感到一种无力的气馁,就像不管自己做什么,再怎么疼他护他,还是会让他受伤一样。
“那个名额,我本来就打算放弃的。”
在姜浔的钳制下摇摇欲坠的田云逐攸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放弃?是因为姜奶奶?”
“养老的房子被姜永济赌没了,奶奶的指望就只剩下我了。
所以,读不读研,留不留京,对当时的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我能考虑的不是什么前途,什么机会。当时那种状况,我能考虑的只有怎么解决奶奶的手术费,住院费。怎么一边赚钱一边看护生病的老人,怎么设法维持后续的治疗和生活。
毕业答辩那次,我放着病情不稳定的奶奶一个人在家,在北京多扛了好几天。就是希望能辗转得到一些你的消息。可是你的父母把你保护得很好,我什么都打听不到,只能收拾行李返回漠河。”
“所以,三年的时间,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听懂了,就别再管什么保研名额了。就算它代表着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那种生活也不是我的。不管我有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真正的我就是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我不在乎,更不后悔。
唯一觉得遗憾的,也是因为你。”
层层叠加在田云逐苍白脸颊上的痛苦,也像他们身下的残雪一样慢慢消融了,
“既然你早就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从来都没对我明确表示过什么,让我以为那些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姜浔扶着他站稳,然后用力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地说: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太蠢了吧。
年轻,固执,更要命的是骨子里总有甩不掉自卑。
我那个时候,一个人预想了所有悲观的可能,然后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以为自己很成熟,把所有问题都看得很透彻。我以为自己做出的那些决定,既隐忍,又无私,既苦情,又伟大。就这么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地走得太远了。
其实只是天真懦弱,自私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