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浔温柔的动作中,逐渐舒展下来的身体,让田云逐觉得自己像一只舒服到忘记缩回壳子里的寄居蟹。
直到姜浔出门之后,涌荡在周身的温柔浪潮逐渐褪去,田云逐才恍然发觉,自己还滞留在泥泞的滩涂上,失去了庇护,在通透的日光下暴露无遗。
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田云逐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不想让姜奶奶一个年近古稀,还生着病的老人家,照顾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晚辈。
姜浔刚才帮他整理好的睡衣,他没舍得换。
就那么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垂着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为了忍过刚起来那一阵猛烈的头晕,田云逐紧闭着眼睛,把手指都攥到发白了,嘴角还是不能放弃勾出一个微笑。两种极端的表情,将他好看的脸孔割裂开来,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难受,还是在强忍着开心。
暂时什么都看不清,田云逐就小心地用手去摩挲姜浔帮他系好的那几颗纽扣,总觉得上面还是烫的。单凭着姜浔残留下来的那点儿温度,都足够将碰触到的地方彻底熔化掉。
有了前车之鉴,田云逐扶着桌边稳住自己,慢慢朝房间门口挪过去。
虽然已经很努力了,最后还是花费了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以至于,当他才刚刚碰到冰凉的金属把手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大门外姜浔去而复返的声音。
田云逐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在想明白为什么要躲开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瑟缩着往门后退了几步。
姜浔的声音,隔着紧闭的房门和看不见的距离,将他安抚下来。
他听见姜浔和奶奶正在客厅中说话,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很难分辨。可是,但凡从姜浔口中,说出田云逐这三个字时,他又每一句都听得真真切切。
“浔子,怎么又回来了?”
“我买了早点回来。一会儿田云逐要是没出来,您就喊他出来,趁热一起吃点儿。”
“你呢?你不吃了?”
“我留了一份,路上吃。奶奶,田云逐……”
“奶奶知道,照顾人奶奶最在行了,你放心去忙你的!”
“行,我尽快回来。”
……
说话声没再响起,田云逐把注意力转向卧室落地窗外那一轮太阳,它正冉冉升起,射进来的光芒依旧带着漠河独有的淡漠。坠入长久冬夜前的黄昏,也有着极其类似的光景,可是田云逐虚弱地站在这里,却清醒无比地意识到,迎接他的不会再是令人窒息,难以入眠的黑暗,而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
和奶奶一起吃过饭以后,田云逐还是被恪尽职守的奶奶强行赶回了卧室里。
这一次,姜浔不在身边,他却很快,很安心地睡着了。
因为他要听姜浔的话,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因为睡眠是缓解焦虑和自我疗愈的最好方式。
他想象着自己在醒来的时候,久违地感到精力充沛精神满满。然后,最好第一眼就能见到,姜浔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将是一个好兆头,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开始。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接下来,姜浔允诺给他的,朝夕相处相处的心动时光。
再次醒来,田云逐是被洗手间方向传来的响动惊醒的。四周是熟悉的黑暗,非常安静,所以姜浔拖拉的步子,潦草的冲水声,都格外清晰,又透着不寻常。
田云逐按捺不住,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地就要下床过去看看。门外的水声却忽然停了,转换成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频率不稳,却来得又急又快,明显不是朝着姜浔一直睡着的客厅沙发的方向,而是朝着那间被田云逐侵占的卧室,径直而来!
田云逐耳膜鼓噪的心跳,瞬间把所有的声响都掩盖了。他飞快地躺回被子里,背对着房门,假装睡着。
姜浔熟门熟路地开门走进来,用力擦着滴水的发茬,再把湿掉的毛巾随手搭在床边的椅子上。
田云逐惊得大气都不敢出,随后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身后的被子被姜浔拉开了。空落落的后背很快有了新的依靠和支撑,那是姜浔赤裸的胸膛。
那样坚实滚烫,确是潮湿的,裹着一层蒸腾的水汽。像一块经过长久淬炼,嘶嘶冒着白汽的钢铁,直逼田云逐薄薄睡衣之下的瘦弱身躯。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进,田云逐动都忘了动,却又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肌肤之下血液沸腾和颤栗。
直到浓烈的酒气,挤走他们之间暧昧的空气,然后长驱直入,涌进田云逐的鼻腔,田云逐才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