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的,能吃能喝,瞧什麽病啊?」
老爷子明显有些抗拒,心不甘,情不愿。
李衍连忙说了几句好话,再加上王道玄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老爷子也就黑着脸,没再多说什麽。
一番问闻问切,王道玄微笑道:「老人家身体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精神不太好,弄点酸枣仁丶茯神和甘草泡水,每天喝点就行。」
「我就说没病麽,瞎胡闹,浪费钱。」
李圭嘴上抱怨,但明显是松了口气。
说了几句,竟又迷迷糊糊打起了鼾。
然而,李衍却已瞧出不对,出了门后拉着王道玄来到僻静处,担忧道:「道长,到底什麽情况?」
王道玄脸色也变得凝重,抚须摇头道:「老人家确实没什麽病,只是气血已衰,年纪到了。」
「但方才我把脉时,已暗中用了神通,发现老人神魂微弱,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到底出了什麽事?」
李衍沉默了一下,将诅咒的事大致诉说,疑惑道:「那厌胜术已被破了,为何还会这样?」
经过这些日子,他对王道玄已产生信任,故如实相告。
「那就不奇怪了。」
王道玄叹了口气,「压胜术这东西,有那凶狠的,几日之内便可取人性命,也有暗中影响,毁家灭户的。」
「动手之人,应该是不想引人注意。」
「此术不仅会败气运,让家族男丁稀薄,还会惹来是非,招惹邪魅,老人家虽察觉不到,但下意识中,却在与其对抗。」
「或许你能安稳活到现在,都是老人家在护着。」
「毕竟是普通人,就像弯弓搭箭,引而不发,要消耗精神气血支撑。压胜术被破后,或许有一阵子轻松,但神魂损耗过大,加之年迈,恐怕时间不多了…」
李衍虽有猜测,但还是心中一颤,「可有解救之法?」
「难。」
王道玄摇头道:「这不是病,而是大限将至,趁着这时间,好好陪陪老人家吧。」
「记住,若老人家忽然想吃冰的,那就要准备后事了。」
「为什麽?」
「虚阳外浮,回光返照。」
…………
刚将王道玄送出门,就被一堆乡亲拦下。
村里百姓就医困难,有个普通的头疼脑热,一般都是自己弄些土方子对付过去,撑不住才去城里就医。
好不容易来个游方郎中,自然要请去看看。
李衍心情不好,也懒得理会。
回到房中后,见爷爷仍在酣睡,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来到后方马房,牵着陆员外送的那匹马,找到赶车的杜大牙。
「杜老叔,马帮我卖了,托你办件事。」
「衍小哥你说。」
「请个戏班子,在村里唱几天戏。」
「记住,找个其他由头…」
……
两日后,村里来了个戏班子。
按那班主的说法,是年轻时流落江湖,快要饿死,在李家堡被人施舍了吃食,这才活下来。
如今算是来报恩,连演五日。
老百姓们自然不在乎这个,管你是谁办得好事,看就得了,毕竟平日里可看不上,就连周围村子的百姓,也跑了十几里路来看热闹。
李家堡每天夜里,都是烛火通明,人声鼎沸。
别的不说,爷爷李圭却是乐开了花。
老爷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看个戏。
前些年一听到哪里唱戏,便早早出门,带李衍坐着驴车去看戏,只是这些年身子不好,加之腿脚不便,也就只能闷在家里。
偶尔会念道,得空了要去长安看戏。
李衍请不来长安名角,但蓝田的野班子还行。
《封神榜》丶《射九日》丶《忠义传》……
连着几日,粗犷的秦腔在整个村子回荡。
老爷子自然是过足了瘾,直到戏班子走了后,回到家中还是吼个不停:
「将令一声震山川,
人披衣甲马上鞍,
大小儿郎齐呐喊,
催动人马到阵前…」
音调不准,却是苍凉豪迈,似乎想起了年轻时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每次唱完,都会呆呆望着远方。
「衍娃啊,我怎麽热得慌,想吃点冰的…」
李衍一听,眼泪便掉了下来,强忍着悲伤笑道:「爷爷,想吃点冰的还不简单,看我给您弄来。」
硝石制冰,并非什麽稀奇事,江湖中便有这手段。
李衍弄了一些,还掺了饴糖。
老爷子吃得畅快,随后不舍的看向他:
「娃啊,我走之后,你怕是要走你父亲的道,都是命,爷爷也拦不住,但有几句话,你要记着。」
「爷爷您说。」李衍已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老爷子看了看远方,苍声道:
「娃,今后就你一个人了,记住…」
「宁教人恨,莫教人怜!」
「宁教人怕,莫教人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