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周崇月,你累不累?
回到住院部,云糯去重症监护室外,透过小小窗口朝里看了眼,小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床头的监护仪显示一切正常。 只要度过术后四十八小时,人醒后,没出现什么并发症,应该就无大碍了。 想到刚刚妇人精神恍惚,语无伦次跟周崇月不停抹泪道谢的场面,云糯心中的疑问再次升起。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女孩溺水,反观其母亲,好像一点也不知情。 病人家属情绪不稳定,短时间却也联系不到其他监护人。出这么大的事,从始至终都未见小女孩的父亲露面,据护士长透露,在手术签字时,备用联系人那一栏,一直是空着的。 “或许是离异家庭,这种事没办法多问。” “你怎么知道?” 护士长轻笑:“过来人的直觉罢了,病人家属提及孩子父亲时的样子,与三年前的我如出一辙。” ......云糯哑然。 八点半,科室例行晨会。 待人到齐后,周崇月从外面进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云糯:“跟周末值班的医生交接一下昨晚急诊入院的病人情况。” 让她来说? 完全没有准备的云糯,自认为下手术后能稍微松懈一下,没想到,周医生还贴心地给她安排了后续。 花费半分钟,整理完思路,云糯顶着办公室里几人的注视,条理清晰地将病人情况说了一遍,包括术后用药,以及需要注意的一些临床应变,甚至连密切关注患者苏醒后的心理状态,都特意在交班报告中体现了出来。 一名实习生,能详尽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下了些功夫。 齐慎暗自朝女孩投去一个‘不错’的赞赏眼神,云糯笑了笑,转头看向某位副主任,回想之前手术室里种种,心情略有不爽。 完事后,她发微信过去:【我饿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周崇月脱白大褂的动作微顿,女孩语气间隐匿的负面情绪,让他挑了挑眉。 不高兴? 周崇月敛神拿起手机:【在医院吃完早餐再回去,我五分钟后下楼。】 回复他的是一个草团子表情包,上面弹出一个‘哦’字。 早晨的食堂人不多,云糯咬一口包子,抬头偷看对面男人一眼。 由此,在相同的小动作持续第三次的时候,周崇月笑问:“我脸上有东西?” 女孩眨了眨眼,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喝粥。 十分钟后,两人吃完早餐去停车场。 她有些磨蹭地落后几步,亦步亦趋地跟上,坐进副驾驶沉默系着安全带,闷不吭声,忽视男人好几次的打量。 忍啊忍,忍到车子驶出巷口,云糯终于蠕了蠕唇,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崇月察觉到她别扭的情绪,余光含笑地询问:“想说什么?” 她迟疑两秒,道出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有轻微的人格分裂?就是一进手术室,就变得不近人情的那种。” 周崇月闻言一愣,随之失笑。 所以从手术室出来,她一路都不想搭理他,是因为这个。 他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说是无意识的举动,从医多年,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找不到源头所在。 周崇月说到这里停住,偏头看着她道:“我很抱歉,因为个人行为而影响到你的情绪,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我会试着改变。” 云糯大概也猜到几分,听完他的回答,倒不觉得意外。 于是,她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别吧,你严肃起来的样子蛮新鲜的,让我感觉,同时在跟两个人谈恋爱,体验感还不错。” 新鲜? 周崇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时间久了,你就不会再这么想。” “不管以后怎样,反正就当前来讲,我不排斥你拥有两副面孔。”然后,她眼珠一转,试探着道:“你叫我一声试试?” “糯糯。” “再叫一声。” “糯糯。”周崇月耐心重复,这一次,声线带着几分温柔。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 云糯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恢复正常。” 她说:“你知不知道,在手术室里,你真的很吓人。” “而且你每次跟我讲话,从来没有称呼,可我只要一看你递东西过来,就会下意识去接住,你说奇不奇怪?” 周崇月淡笑:“说明我们之间有默契。” “才第一次跟你的手术,哪来的默契啊。” “我指的不是工作方面的默契。” 嗯? “肢体上的。” “......”云糯小脸一红,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她清咳一声转移话题,扭头望向窗外:“中午叫外卖吧,我要一觉睡到自然醒。” 周崇月点头,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发:“辛苦了。” “不及周医生辛苦。” 连做两台手术,精力高度集中长达十二小时,换作一般人早就吃不消,而这样的情况,已成他的家常便饭。 想到这里,云糯不由泛起一丝心疼,转回头细声问:“周崇月,你累不累?” “迟来的关心?”他眼角带笑,语气柔和。 “你觉得迟?” “不迟,你做什么都刚刚好。”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盯着长长的车流道:“在现实中,有很多医护人员组建的家庭,因为各自太过忙碌,缺乏陪伴与沟通,而导致最后分道扬镳。” 讲完这句的下刻,云糯立即话锋一转:“但我对我们,很有信心。” “我会坚定你的信心。” 周崇月平缓的一句,不轻不重,能让云糯清楚地体会到,他在毫不迂回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令她感到心安。 云糯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向护士长了解小女孩家庭情况的时候,偶然得知,护士长的前夫也是一名医生。 是的,前夫。 白天,两人各自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下班回到家,同住一个屋檐,同坐一张沙发,甚至躺在一张床上,换作新婚之初,再疲惫也会相互道晚安,而在结婚第十年后,彼此的耐心和温柔都早已在时间中消磨殆尽。 男方总有做不完的手术,昼夜颠倒,女方也总有处理不完的内务,科室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操心,整个人活成了劳模机器。 护士长笑谈自己失败的婚姻,脸上未显丝毫惆怅,只在结束时道了句:“两个负重前行的人,注定是要累死在自己的包袱下。” 云糯自然知道这句话玩笑成分居多,毕竟看待事物,不能同一而论。 但那刻,护士长的神色,却异常笃定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