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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 尉迟净 4648 字 2个月前

尘埃。

东埠的新娘出嫁前都会仔细梳洗,“灰新娘”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用的并非铜盆木桶,而是无底深潭。

……

溶洞豁然。

于欲都更深的地底,潮湿水气逐渐有了可视的形体。如这黑暗世界铺了条闪光的缎带,一道暗河静静流淌,连接古今。朦胧雾霭飘浮,乍一看与东埠湾那片轻易不肯散去的海雾无甚两样,却是隐隐烁烁,闪动浅灰的辉光。

四方昏暗。

阴森晦暝。

迷蒙中,暗河岸,恍如冥河渡口,沉默一叶木舟停系。谁可料想此地还能行船,但确乎有两个人影倚船而站。身形几乎融进灰白的溶岩与雾气,他们一动不动,比起守船的船工,更像僵硬的雕塑饰件。

以地表世界的物象计数,此刻已至日落。

不过,在这片地底世界,永远都是深夜。

亘古深夜之中,那两个船工,仿佛永远都在守着这片飘着光雾的黑暗,与黑暗中静静的暗河。

忽地。

辉光之中,遥遥一灯幽蓝。

紧随灯火而来的,是同样身着灰色罩袍的使徒。他们也是两人,自雾中倏然现身,都低扣着兜帽,边沿只露出各自一尖苍白的下颏。古旧的煤油提灯,被为首之人紧攥着提在手中,灯内木炭焚出的微弱火焰不安摇晃,像被擒得了一枚孤星。

船工们看着这盏提灯飘近。其中一人张了张嘴,但不知是太久没有说话,还是声带已然萎毁,从那残缺的只剩形状的嘴唇中所发出的,仅是一响拖长的气息。

于是,没有多言,两个船工接过权作信物的提灯,迈步离开。

两个使徒则来到船工们原先的位置,如是完成了一次无声的轮替。

然而。

待船工的袍角消失于他们来时的黑暗,待四周的光雾重又复归迷昧的平静,在这寂静的暗河岸边,突兀哗啦作响,溅水声声。

系绳松解,船入渡口。

乘着水流,木舟缓缓移动,驶向光雾深处。

无人出声,只有淙淙。

不知为何,那两个使徒之间也没有更多的交谈与低语,仅是各自用手紧扣着身体一侧的船舷。一种谨慎克制而紧绷焦灼的沉默笼罩着他们,直至到了不得不开口说话的时刻,才有人出声打破了唇边的死寂。抬手指向远处,之前走在后面的人接着打了个手势,轻声说道:

“躺下。”

——开阔水路自船后退去,甚至连上方的洞顶也开始俯低,河道急速收缩。

两个使徒并肩躺好,在窄小拥挤的船舱中紧紧相贴。

他们迎来了一段煎熬漫长的航路。

洞顶垂得最低的钟乳石,尖锐的下缘几乎擦过他们鼻尖。仿如滑进了某种异兽怪物的喉管,木舟前途未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船行无阻。水声不断,在逼仄的洞腔中反复碰撞反射,化作耳边喋喋不休的古怪呢喃;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除了鼓噪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

而这仅是听觉受到的折磨。

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