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贺神医的打算
天气渐热,雷雨也骤然频繁起来。 时锦不过兴致起来,想要出门接阿弟散学,不想尚未赶至学堂,天便降了雨。 她不得不在一处客栈的房檐下躲雨。 骤雨如注,溅在脚面上,便连罗袜和翘头履都跟着潮湿起来。 “夫人,先会儿街头拐角处有卖油纸伞的摊子,奴婢这会儿过去瞧瞧,买上把伞也好。”花楹面上带了些焦急,明明出门时天空尚且万里无云,这才不过半刻,天空倒好似被人捅了个窟窿。 “稍等些罢。”时锦略略犹豫,“这般大的雨,淋上一遭怕是要生病。不若先等雨小些,你再过去。” 花楹却笑道,“夫人不知这雨天油纸伞卖的最快?怕是稍稍晚些,便连摊子都收了。夫人且在此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去便回。” 时锦无法,只能拢了拢身上衣衫,见花楹独自一人冲入雨中。 她略略抬头,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仿若罩了一层灰雾,正要收回视线,一副天青绽荷意蕴的伞面突得闯入她的视线,在房檐下遮出一小片空隙来。 时锦目光顺着那伞骨往下移,正正瞧见一张温煦扬扬的脸来。 “贺神医?”她微微睁大了眼,不敢置信这般巧便遇见了他。 “唔,倒是巧了。”他眉目倒是难得的温和,“适才在对面马车上,正正瞧见你,我还道是认错了。” “我去接阿弟散学,不成想这天气说变就变。”时锦亦有些赧然。 “再过些时日,怕是雨水更多,”贺神医感叹一句,又转回正题,“我原是有一桩事沉吟未决,恰好遇见你,或可一试。” 时锦不知贺神医有哪里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只仰头瞧他,“神医对时锦帮衬良多,若果真有事,大可吩咐一声儿。” “此事最好莫让你家二爷知晓,既然有你这句话儿,那便随我上马车一叙罢。”他说完话儿,正欲转身,却瞧见时锦有些犯难得望着那雨幕。 “花楹买伞未归,倒是不好离开。”她犹豫道。 “此事简单,我让药僮替你在此守着,待得她回来,知会一声儿便好。” 眼见着贺神医将一切安排妥当,时锦才随着他一道儿往外走。 两人共撑一把伞,贺神医身姿极高,护着她时宽大的衣袖虚虚遮着她,倒是没沾得多少雨水。 他的马车距此不远,此时正孤寂得停在雨幕中,周遭人烟俱寂。 配合着车外哗哗的雨声,两人便是细说些话儿,外遭的人也听不见。 时锦上得马车,坐在一侧整了整衣衫,听贺神医讲近日来发生的事儿。 她原还顾着整理衣上浸湿的褶皱,可听着听着,那动作便缓了下来。 “……我听他说端午那日,你应是也在河畔罢?”贺神医问。 “是。”时锦没多说,生怕二爷身份的事儿被人知晓。 然,贺神医显是心知肚明的,“……那日他受了伤,伤口里被人种下了蛊虫,需要南疆一种毒花压制蛊虫。只南疆距此路途遥远,待得我们的人回来,他怕是该死上一遭了。因是他便将希望放在了二皇子府,只探子们一遭遭儿过去,却丝毫未见解药踪影。他现在蛊虫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每一次发作,都得忍受蛊虫噬咬的痛楚……” 时锦的手紧紧捏着腿上的衣摆,直将那衣摆揪成一团,“神医直说,我该如何做?” 她竟是不知,这些日子未见二爷,他竟是瞒了这般多事。 贺神医对她干净利落的态度甚是满意,直道,“康仕诚,你可还有印象?” 时锦听得这个名字,突得想起那个被二爷踢断一根肋骨的纨绔少年。犹记得她那时差点逃不出来,却不想那人临时发了病,浑身抖成一团,口中仍在唤着二皇子,想要求得一丸药。 她心中倏忽福至心灵,“二爷身上的蛊虫,与他的一样?” “正是,缇骑司的人对京里的人暗中探查,发现几个被种了蛊虫的人因着拿不到药,各个都犯了病。只这个康仕诚,眼下还好好的,手中应是有解药。” 贺神医说完这些话,又淡瞧时锦一眼,“先前在京里,二爷因着个小婢女将康家公子踢断肋骨的事儿可是有不少人知晓。据我所知,那张氏还遣了人在路上堵你?” “是,”时锦应了一声儿,“那会儿时锦借着盛国公府的名头吓退了那几个歹人,这才逃回了靖安侯府。” “那你可知,那几个歹人如何了?”贺神医挑了唇角,笑得淡然。 时锦倒是不知道后来的事儿,只知等她再出门,早没了那些人的骚扰。 “那些人,俱都被你家二爷砍了手,其中的老大则被丢在了乱葬岗。至于张氏,”他笑得意味深长,“被人送了一份大礼,满满一匣子的断掌,啧啧~” 时锦的后背凉了凉,明知二爷是为自己出气,可听到那话儿,面上也跟着白了一瞬。 她头皮有些发麻,却还是强撑着胆子道,“他们惹了二爷,该死。” “啧啧,没成想,我这个徒弟倒是个心狠的,”贺神医眼中却是染了点笑意。纯良固然好,但人若犯己,尤自软弱可欺,倒更招人可恨,“不过,你说错了一句,应是,他们惹了你崔时锦,该死。” 时锦的眼瞬时瞪得大大的,贺神医话中的意思,倒教她动容。 良久,她垂了头,“神医的意思,是让我从康仕诚身上拿得药?” “不错,别看他年岁小,却极有城府,近些日子里一直流连在仙乐坊,甚少归家。”贺神医笑道,“你与他自来便有恩怨,又许久未归侯府,倒不如在他面前露个面。没了二爷庇护的可怜小侍女,他应该是很有兴趣……” 时锦瞪了他一眼,“我愿意去,只这件事,别告诉他。” “自然。”贺神医道,“其实,这件事我只与他提过一句,他便险些杀了我。你若不肯去,亦是无人迫你……” 时锦唇畔牵出一抹极淡的笑来,“若是不曾知晓,便也无从帮他。但若是知了,我又如何瞧着他承受苦楚?” 两人说话间,车外的雨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马车外,花楹到底有些不放心,自撑了伞亲自过来。 “夫人,该走了。” 听得花楹的称呼,贺神医的手轻轻顿了下,又瞧时锦一眼,“先回去罢,晚些时候,我自去寻你。” 时锦点点头,匆匆下了马车。>